許釋下意識抓了下衣角，心口發緊。
他看起來很困，眉眼間帶着很濃的倦意，垂下眼看她的時候，睫毛在下眼睑上拓出淡淡一層陰影。
“沒休息好嗎？”許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但說完就開始後悔。
休息得好不好和她有什麼關系啊。
臊意一點點地爬上她的臉頰。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補救的話，但想了半天都沒想到，隻見魏宴然擡手揉了揉後頸，自顧自地點點頭：“是有點。”
怕再說錯什麼，許釋沒接這個話茬，眨了下眼睛：“有什麼事嗎？”
魏宴然嗯了聲，手伸到褲兜裡面摸了半天，然後朝她勾了勾唇：“把手拿出來。”
“啊？”許釋愣了下，乖乖伸手。
“這麼乖啊？”魏宴然笑着打趣，“就不怕我往你手裡放什麼唬人的東西？”
……
許釋剛準備把手扯回來，手腕卻突然被人捉住，隻有短短的幾秒，但那種觸感還是讓她渾身一僵。
再回神的時候，掌心多了一條德芙草莓巧克力。
睫毛輕輕顫了下，刮的眼睑有些癢，許釋還是有點懵：“怎麼突然給我這個？”
“昨晚不是給我補課了麼。”魏宴然往旁邊去了點，靠在牆上看她，還是那副散漫的樣子，“補課費。”
許釋又啊了下。
“嫌少啊？”
“不是。”
魏宴然沒頭沒腦地笑了聲：“你怎麼這麼呆啊。”
……
“你才呆。”許釋不甘示弱。
“嗯，我呆。”他慢悠悠地，“你傻。”
……
許釋不說話，像條金魚一樣鼓了鼓腮幫子，眉心微微皺着，看着可愛又好玩兒。
魏宴然就看着她的反應笑，這次笑得幅度很大，身子半向前躬，胸腔跟着微微震動，好像得了多大的樂趣。
“你笑什麼啊？”許釋問。
“不逗你了。”他說，“回去自習吧。”
許釋幹巴巴地哦了聲，停了幾秒才轉身往班級走，但腳步挪動得很慢。
其實她想回頭看一眼，但又怕和他對視上，隻能極力克制着自己。
回了座位沒幾分鐘，馬志國進來讓大家拿出前天的作業，說是剛好用大課間加節數學課。
後排傳來幾聲抱怨，他在黑闆上敲了下：“給你們加課你們還不樂意？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我有這時間在辦公室歇會不好嗎？還不是為了你們，我又不用參加高考！”
……然後就順理成章變成了一節思想教育課。
許釋低頭發了會呆，視線掃到那袋被她放在桌膛裡面的巧克力，明明還沒有嘗到它的滋味，甚至連包裝都沒有拆開，但許釋卻感覺到甜蜜的滋味在她心頭散開，随着血液緩緩流動到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她又伸手碰了下自己的手腕，就是魏宴然剛剛碰過的那裡，雖然已經過了十幾分鐘，但上面好像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他的掌心溫暖而幹燥，皮膚相貼的那一刻，好像有電流從神經末梢通過，酥且麻。
時間好像過得格外快，下課鈴聲猝不及防響起來，許釋剛剛回神，趙思萱從旁邊過來：“許釋你這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嗎？早上沒來得及吃飯，要餓死了。”
邊說視線邊跟着她手的方向看過去，彎了下唇：“巧克力？！”
她說着就要伸手去夠：“是新出的口味嗎？”
但她還沒有碰到，許釋卻條件反射般地抽走了，讓她撲了個空。
趙思萱一愣。
許釋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尴尬慢慢爬上臉頰，磕磕巴巴地解釋：“對、對不起啊思萱，剛才我有點走神。”
趙思萱察覺出她情緒不太好，也沒生氣，笑着打哈哈：“怎麼？難不成是你暗戀對象送的？這麼護着。”
許釋瞳孔一縮，搖頭：“不是。”
她把那條巧克力推到趙思萱面前：“給你，吃吧。”
“不用啦。”趙思萱在沈浩背上拍了一巴掌，招呼他幫自己到商店跑腿買零食。
沈浩向她索要跑腿費，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起了嘴，周圍人津津樂道地湊熱鬧。
許釋卻遊離在狀況之外，握着那條巧克力，手心裡全是冷汗，羞恥感一點點将她吞沒，唇肉被咬的發痛。
她剛才的反應太奇怪了。
一塊巧克力而已，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而且平時趙思萱待她那樣好，不應該這樣的。
但她真的是不經思考地做出了那一連串的反應，就像一種自我防衛機制一樣，下意識不想讓她碰到。
所以——
是因為這巧克力是魏宴然給她的嗎？
他給的又怎樣，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護着。
過了一節課，許釋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找到趙思萱，笨拙地和她解釋自己之前那種奇怪的反應是無心的，讓她不要生氣。
“真沒事。”趙思萱在她臉上捏了捏，“我哪有那麼小心眼。”
許釋這才松了口氣，回到座位上，指腹輕輕在巧克力包裝袋上摩擦，她舍不得吃，最後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書包夾層裡，好像在藏寶。
身旁的曲惠本來在寫數學卷子，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後，發出很輕一聲讪笑。
——
那天下午有體育課，雖然外面還下着雪，天氣也冷到骨子裡，但這都不能澆滅高中生們出去玩的熱情。
老師剛宣布解散，趙思萱過來抱着許釋胳膊，說是她們玩狼人殺少個人，讓她過去幫忙當下上帝。
許釋拗不過她，被迫加入。
一大幫人來到體育館的東北角，趙思萱扯了幾個做仰卧起坐用的墊子過來，大家圍成一個圓圈。
許釋在最中間。
上帝是個不太需要動腦的角色，許釋按部就班地把自己該說的台詞說完，其餘時間全在走神。
她的目光在體育館裡來回晃，尤其是籃球架那邊，來來回回看了好多次。
還是沒有找到那個身影。
是身體不舒服沒來上課嗎？
還是說他單純不想過來？
心不在焉地玩了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她和趙思萱一起往教學樓走，剛出體育館，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個讓她找了好久的身影。
人潮湧動，他們之間雖然隔着半個操場的距離，但是許釋能肯定，那就是魏宴然。
他身邊好像總有男生圍着，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然後一起進了小商店。
許釋不太自然地吞咽了下，遲疑了幾秒，轉過身對趙思萱說：
“思萱，你先回班吧，我想去趟商店。”
“啊？我和你一起去吧，剛好想去買包薯片。”
許釋有點慌，她怕趙思萱察覺自己的異常，餘光一邊往商店那邊瞟一邊遮遮掩掩地答：“我記得你不是說要去趟生物組嗎？”
“你先去吧，要買什麼我幫你帶回去。”
“哦對。”趙思萱輕拍了下腦門，“我怎麼把這事忘了。”
“那就拜托你了，薯片要樂事黃瓜味的，愛你。”
“嗯嗯，我知道了。”
兩個人分别後，許釋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商店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她深吸了幾口氣，加快腳步往台階上面跑。
人群依舊非常擁擠，許釋一邊往裡挪動，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每一張面孔，生怕錯過什麼。
擠進去的時候她額頭上處了層薄薄的汗，目光仍然在到處搜尋着，不知道找了幾次，終于看見他。
魏宴然站在冷飲櫃前面，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顯得他身形格外挺拔利落，他半彎下腰，從下層貨架上拿了一瓶北冰洋橘子汽水，又擡手将櫃門關上。
穿着紅藍校服的學生不停擁簇在周圍，但許釋什麼都看不見，她的世界隻剩下魏宴然一人。
光線明暗變換，少年的動作也跟着放慢，輪廓被勾勒得溫柔又清晰。
他拿完飲料後就到櫃台那邊付款了，許釋不想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忙躲進人群的角落裡，半低下頭。
當他面無表情地和自己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許釋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氣味。
一顆心髒也被他弄得不上不下。
想讓他發現，卻又怕他發現。
等人全部散盡了，許釋才回過神來，然後中了邪一般，鬼使神差地走到冷飲櫃前，拿了一瓶和他一樣的北冰洋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