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釋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麼,屏幕一點點變暗,手機卻在這個時候冷不丁震動了兩下,她深吸一口氣,劃開聊天框。
【街:許釋?】
許釋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的名字是有魔法的。
僅是看見這兩個字,她就腦補出魏宴然平時叫自己名字那種吊兒郎當的模樣,甚至能聽見他那懶懶散散的語氣。
她摁了摁眉心,打字的手指有些抖。
【Sun:是我。】
等待他回複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變得很漫長,許釋盯着界面看了會,然後點進了自己的資料卡。
那個時候還流行寫個性簽名,她的簽名隻有一句話:
【蒹葭已不在,白露難成霜。】
這句話是她在網上摘抄下來的,當時語文課剛好學到了《詩經·蒹葭》,她在浏覽器網頁上無意刷到這句話,覺得挺文藝的,也沒太深究是什麼意思,就随手發上去了,還有不少人給她點了贊。
現在卻越看越覺得有股中二非主流的氣息。
臉上的溫度隐隐燒了起來,許釋有一種做了糗事被發現的尴尬,連忙将這句話删了,個性簽名那一欄變成了空白。
……兩人才加好友不過幾分鐘,他應該還沒看見吧?
許釋又點進自己的Q/Q空間,好在她平時沒有什麼發動态的習慣,零星幾條也是在除夕的時候,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一翻到底,确認沒什麼奇怪的内容,她終于松了口氣,攥得發白的指節緩緩攀上血色。
然後她才反應過來,魏宴然還沒有回她。
是沒話要和她說嗎?
那為什麼來加她啊。
最開始的緊張和不安悉數褪去,失望像是碳酸氣泡一樣一點點地盈滿心頭,周遭的溫度好像比先前還低,唇齒有一下沒一下地咬在細肉上,細細密密的痛意刺激着她的神經。
窗外的雪粒還在簌簌向下落,夜色濃重得像是一團墨,她腦子很亂,指尖卻不小心點開了魏宴然的資料卡。
個性簽名那欄并不是空的,是一個字母:
Q。
為什麼會是Q呢?
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換做旁人她可能隻是一掃而過,但到了魏宴然這裡,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忍不住想要無限地探索下去。
她又點開他的Q/Q空間,那個年紀的小姑娘心思都細,總是喜歡在空間裡尋找有關對方的蛛絲馬迹,還要打開訪客記錄,看看他有沒有在暗戳戳地關注自己。
魏宴然的空間很幹淨,從頭到尾也不超過十條狀态,最後一條停留在2017年1月27日淩晨,發了一條新年快樂。
從那以後快一年的時間裡,他什麼動态都沒有發過。
留言闆那一欄顯示他有五十一條留言記錄,許釋好奇點進去,卻什麼都沒看見。
那一年Q/Q開發了不少新功能,用戶可以在空間裡自定義設置他人可見的日期,而魏宴然的留言闆也隻對外開放了2017年1月27日之後的内容。
2017年1月27日。
許釋有種預感,這是個對他很重要的日子。
沒來得及繼續想下去,魏宴然的消息發了進來。
【街:不好意思啊,剛剛臨時有事。】
【街:睡了嗎?】
沉下去的心髒又被提起來,許釋連忙回複:
【Sun:還沒有。】
【街:這麼晚還不睡啊?熬夜學習?】
【Sun:不是。】
但許釋發完這句話就後悔了,要是魏宴然繼續追問她在做什麼該怎麼辦?難道要告訴他自己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嗎?
這樣未免太蠢了。
好在魏宴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發了張照片過來。
許釋點開,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攥着手機的指尖用力,指腹壓得發麻。
魏宴然發來的是自己期中考試的英語卷子。
怎麼會在他那?
另一邊的魏宴然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緊接着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街:模範試卷。】
【街:老師讓我拿回來學習一下。】
原來是這樣。
【街燈:有幾道題不太明白,能幫我講一下嗎?許值周長】
許釋盯着最後四個字看,想起來上一次,他也是這樣在走廊裡面叫自己。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在她心頭緩緩湧動着,許釋抿了下嘴唇:【你叫我許釋就好。】
【街:好的,許值周長。】
……
這人怎麼……
這樣壞。
許釋知道再和他糾正也是白浪費力氣,索性不管,低頭抽了一張新的草稿紙出來,在上面把那幾道題的知識點寫了下來。·
寫完後擺在桌子上看了好幾眼,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幾個字寫得醜,又用修正帶把不滿意的地方都塗掉,重新寫了一遍。
最後看着滿意了,才給魏宴然拍照發過去。
【Sun: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和我說。】
許釋做題思路一向清晰,細小的知識點也不放過,還在下面寫了例句和譯文,就算是沒基礎的人也能看懂她的講解。
沒過幾分鐘,熟悉的震動聲響起,微弱的屏幕熒光照在臉上。
【街:能看懂。】
【街:謝謝許值周長。】
許釋盯着那個昵稱,心跳聲在房間裡被無限放大。
她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她越不讓他這麼叫,他偏要和自己對着來,也摸準了自己沒辦法。
手指在發尾上繞了兩圈,許釋莫名覺得這種叫綽号的行為有些暧昧,雖然這并不是什麼親昵的稱号。
正胡思亂想着呢,又有新消息進來。
【街:等半天了啊。】
【Sun:等什麼 ?】
【街:等你和我說不客氣啊。】
……
她沒由得有些心悸,胸口起伏更加明顯起來,緩了幾秒才打字:
【Sun:不客氣。】
【街:這麼聽話啊?】
【街:行了不早了,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街:晚安。】
他這一連串消息讓許釋有些不知所措,回了句晚安後就匆匆下了線,像是落荒而逃。
也是那一晚,許釋輾轉反側了很久都沒有睡着,房間裡一片漆黑,她躺在自己那張小床上盯着天花闆發呆,耳邊是窗外呼嘯的風聲,很重地拍打在窗戶上,心髒也跟着一起一伏。
她其實還有好多問題沒來得及問,比如他是怎麼找到自己Q/Q号的,又比如他加自己隻是為了問英語題嗎?
想着想着,許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下地,光着腳走到書桌旁邊,房間裡的氣溫低,她身上隻有一件睡衣,被凍得牙齒打顫,摸到手機後又趕快鑽回被窩裡。
幽暗的熒光填滿整個房間,許釋開了流量重新登上Q/Q,魏宴然沒再回複,那幾條消息就靜靜躺在聊天框裡。
她點進資料卡,規規矩矩地把他名字備注進去,又莫名其妙的,給他設置了一個新的分組。
然後,一夜好眠。
……
隔天上午一直在下雪,第二節下課的時候,廣播通知課間長跑暫停,所有同學休息十分鐘後回到班級上自習。
許釋送完作業從英語組出來,遠遠就在走廊裡看見了魏宴然。
他單穿一件黑色衛衣,倚在走廊的牆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旁邊的劉奇聊天,唇角微微揚起,模樣特别勾人。
許釋還是不太敢明目張膽地看他,隻用餘光掃了幾眼,他們聊的挺專心的,沒有注意到她這邊,不知道劉奇說了什麼,他突然懶懶散散地笑了下。
她平時都是從後門回班級的,今天悄悄使了個小心機,繞了點遠準備從前門進去。
有同學剛好從班級裡面出來,許釋和對方打了個招呼,下一秒就感到自己的衣領被人輕輕扯了下,力氣不大,但她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一樣,一步也走不了。
回過頭,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