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洛塵的确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對自己格外友好,幾乎是有求必應,但姑且認為他本性善良,而自己又恰巧處于危機中,再繼續聯想,他可能也被青春期的問題困擾過,于是想為别人撐一把傘。
一切這麼理解也不會太使人輾轉反側,可宋甯還是睡不着。
她還是在意原因,可無論她怎麼試探,都得不到一個合适的答案。甚至于貌似他喜歡自己才會讓這些行為更加合理。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真的那麼閑,一直無條件地去管一個陌生人的喜怒哀樂。
即便是出于同類的惺惺相惜,也不必做到随叫随到的地步吧。
但是,宋甯卻沒有很直觀地感受到某些男女之間的“暗流湧動”,在她和洛塵的相處中,一切都是正常的,甚至有些時刻還會顯得疏離。
宋甯有時很容易陷入“求證”陷阱中,比如這個問題,越想不通,越要想。
可這件事,或者說大部分和情感扯上關系的事,都不是那麼地講邏輯,想不通是很正常的事。
她睡不着。
意識到這件事,宋甯想起自己明天還有一場比較重要的考試。
可她睡不着,也許還有一個原因是前幾天睡太多了,現在的睡眠進入了飽和狀态。
但明天要考試這件事情,無法改變,所以現在她必須想辦法入睡。
宋甯打開了燈,牆上的挂鐘顯示此刻為晚上十點四十七分,一個半小時前她剛和一個異性同學在自己家吃完飯。那個異性同學對她很好,好到讓她有一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在她短暫的十五年年華中,會得到一個人如此珍貴的重視,這種情形,一般隻在夢裡出現。
而說起夢境,她又不得不想起另一件比較重要的事,也是她睡不着的第二個且更為重要的原因。
是那一個,有點像預知的夢。
這個夢如同一道烙印深深刻在腦海裡,她不會第一時刻将它想起,但她始終記得這樣一件事。
雖然醒來後她就不記得夢境的具體内容,但是那股刺痛感,那種心悸,足以讓她确定,這是一個很難過的夢,并且是和她自己有關的。
不是她的過去,就是她的未來。
手機突然響起,是幾條短信。
“睡不着可以熱一瓶純牛奶,有助于睡眠。另外,可以打開一些白噪音聽一聽,能夠舒緩情緒。”
“祝你中考一切順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無懼無畏,勇往直前。”
“相信你自己?*??(ˊ?ˋ*)??*”
宋甯看向拿進卧室袋子裡的兩瓶純牛奶,突然笑了。
回複一條“謝謝,錦囊妙計已收下,現在就去實行。"後,她拿起其中一瓶純牛奶,倒入瓷杯,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了一下。
與此同時 ,她也下載了一個助眠app,聽了一圈白噪音後,她發現她還是最喜歡雨聲。
盡管她讨厭下雨天,但她很喜歡雨聲。
喝過牛奶,十一點十三分,宋甯再次躺到床上。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宋甯半夢半醒間捱到了天亮,聽着外面嘈嘈錯錯的雨聲,她恍惚間還以為是手機發出來的。後來,一聲響雷,她才意識到外面在下雨。
這不是一個她喜歡的天氣。
但天氣并不能由人決定。
宋甯深吸一口氣,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去洗漱。剛洗漱完,就聽到手機響起一聲鈴聲,宋甯拿起來。
"早上可以再喝一瓶純牛奶,比較健康。但盡量别空腹喝,對胃不好。”
宋甯回了句"好的",便放下手機,收拾自己的文具袋。
檢查完所有考試必備用品,她将文具袋放在一邊,拿出一本語文必背古詩詞冊,溫習要背誦的詩詞。
随手一翻,書頁停下,落在辛棄疾的一首詞上。
《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一首簡單而易記的詞,宋甯早已滾瓜爛熟,卻在這一刻,她蓦然多出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好像是她真的站在了一座高樓之上,在“為賦新詞強說愁”,可最終是“識盡愁滋味,卻欲說還休”,歎一句“天涼好個秋”。
她怔然許久,才慢慢抽離那種陌生而痛苦的情緒。
雨停了。
宋甯看一眼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就到九點。從家到學校也就十幾分鐘,很充裕的時間,甚至現在過去都可以說一聲過早。
但她拿起了文具袋,出發了。
去得很早,也就有幸見識一下從普通學校到中考考點的變化。
交警最早來到,安排好每個路口的路障牌,并放好靜止鳴笛的牌子,随後各自值崗。企業也派了人,搭起遮陽棚,搬來一箱箱礦泉水,看見宋甯坐在石墩上,随手遞了一瓶給她。
時間慢慢推移,人群漸次到來,考場也到了開放的時候,電動伸縮門打開的一瞬間,宋甯直接走了進去。
五樓。
最高的一層。
待安檢完坐定于教室後,一聲悶雷擲向地面,宋甯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這裡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連同那份失利帶來的怅然感。
這次中考,她會考到一個預想的成績嗎?
宋甯不敢想,就強行将這念頭壓了下去。此後一個小時,她不敢再亂想,專心緻志在腦海裡過知識點。
中考結束,最高興的竟不是她自己,而是洛塵。考完最後一門回到家時,隔着老遠就看見一個少年倚在小電驢旁,濃密的枝幹遮住熾烈的陽光,劃出一片舒适的納涼區。
之前宋甯也許會糾結洛塵這一趟是不是來找自己,但經過這幾天洛塵同學保姆式的貼心問候,她笃定洛塵一定是來找她的。
畢竟洛塵同學給她送了三天的飯,還想直接負責她的接考工作,被宋甯以不想傳绯聞嚴詞拒絕後,每天下午都在這為她送上晚餐與牛奶。
她走過去,晃了晃手。
“涼快麼?”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