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禮,
他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撚動白紗邊緣,望着她溫柔且缱绻。
隻是在他眉間,眼中一片冰寒。
他一定會揪出罪魁禍首。
無論是誰,傷了她,就必須付出代價。
他一邊着人去查娆疆的事,一邊搜羅天下名醫,大夫流水一樣過來,皆是歎氣無奈。
再加上戰後重建之類的事兩人都煩心着,就忘了子凡。
他與親生父親相認時,正是燕雲遭遇危機的時候。
等她醒來把手頭的事兒處理好之後,才有時間問起他的事,但已經很多天沒有消息了,再傳來時他已經被梁皇捉了,好在最後有驚無險救出來了。
等他過來便是鼻青臉腫的樣子,彼時她終于被允許下地了,還能偶爾去外面透透風,散散身上的黴味。
她坐在院裡桂花樹下的躺椅上,言水把洗好的水果切成塊喂她吃,李存禮扇着扇子。
她翹着二郎腿,吹着小風,嘴裡含着葡萄,俨然一副皇帝的待遇,享受得很。
他已經過了心中魔障,又是平常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既然已經放下,她也不想提起之前的那些傷心事。
“姑姑真會享受,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待遇啊。”
“那你還是等着吧。”他看見張子凡的臉,她啧啧兩聲,“大侄跟我一樣,這幾日都甚是曲折啊。”
“我這是小傷,姑姑才辛苦,我一聽消息就趕過來,姑姑現在如何了?”
“一切都好,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雖沒人能根治,現在眼前仍是霧蒙蒙一片,但好在是穩住了情況,沒有再惡化。
“你的傷怎麼樣,我這别的不多,就是大夫最多,你也讓他們看看。”
張子凡心疼地摸住自己的臉,結果扯到了傷口,疼的龇牙咧嘴。“嘶,那我得好好讓他們治一下,我這風流倜傥的臉要是毀了,那可太可惜了。而且到時候林軒嫌棄我了怎麼辦。”
她白了他一眼。
張子凡待了幾天,因為擔心林軒,确認她沒事後又回去了。
李存勖打下汴梁那天,他們的家書送到了,裡面有他們兩人寫的信。
李存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把信放下來。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到他們修成正果。”
鏡心魔翹起蘭花指,拉長嗓音,“陛下坐擁天下,什麼心願實現不了,給他們賜個婚豈不正好。”
李存勖笑着搖頭,多少有些無奈。
“順其自然吧。”
他拿出信箋,提筆洋洋灑灑寫了幾頁紙。鏡心魔湊過去看,李存勖瞥了他一眼,隻能讪讪退到一邊。
李存勖用蠟把信封好,派人快馬加鞭送到燕雲。
送信的皆是他親信,且路線保密,鏡心魔暫時還未破解。
望着李存勖的背影,鏡心魔擡手掩蓋住勾起的唇角。
看來,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伴随李存勖的信而來的,還有他登基的消息。
“二哥他攻下了汴梁,已經入主焦蘭殿了。”她轉頭問李存禮,“阿禮,你也一點都不知道?”
從攻打汴梁到登基,雖不過短短十多天,可他們也不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我确實不知,這也太突然了。”李存禮同樣很意外,“我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沒有一個探子傳回消息,他總該和我們告訴我們一聲。”
除非是他不願意讓他們知道,故意瞞着他們。
他們為了互通消息,都在彼此處留了些人手,自然不是刺探,而是為了方便和保護。所以若是李存勖想瞞住消息,也不是不可能的。
“恐怕是怕我們擔心,所以故意不說的。”
他們沒說幾句,李存勖的信便送到了。
她拆開信紙,隻見上面寫道:
清清,阿禮親啟:
不知阿清傷勢如何,我甚憂之。沒能親自過去,隻憑薄薄幾頁紙,總是不放心。
你在信中總說無礙,但我想一定是沒說真話。這幾年,燕雲如何兇險,你信裡卻總是風平浪靜。好在阿禮誠實,我也能知道你是否安好。
但我轉念一想,若反過來,今日受傷的是阿禮,你們的做法隻怕也是一樣的。
這次為兄攻打汴梁,并未與你們說,就是不想你們擔心,讓你不能好好修養。如今塵埃落定,也算得償所願。
站在皇城,俯視萬裡山河,心中便生波瀾壯闊之感。
但波瀾之下,我清楚,二哥最想做的,是護住黎民百姓,護住兩個弟弟妹妹,能讓你們更肆意些,更平安些。
但願諸事順遂,如我所願。
阿清這幾年多提起燕甯關的風光,我很是向往,也不知以後能不能去那看一看。
戎馬一生,謀算一生,最後能埋在那裡或許也是一件幸事。
阿清好好養病,為兄想看見一個蹦蹦跳跳的阿清。阿禮就好好陪着阿清,不必急着回來。
看完信,仿佛有巨石般壓在心底,她的心裡悶得慌。
“我總覺得不安,阿禮,你回去吧。二哥那邊初登大寶,正是用人之際,身邊總要有些信得過的人。”
見李存禮想開口說什麼,她趕在他前面道:“我這邊的局勢也算是安穩了,我短時間又死不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二哥坐穩了位子,你再過來就是了。”
李存禮聽她說“死”字,皺了皺眉,趕緊讓她呸呸三聲,也不知他什麼時候那麼信這些話。
最後還是拗不過她,歎息一聲說:
“後日蜀中的神醫就到了,等他診治完了,我再啟程。說好了,下次我再來可不許趕我了。”
可未過兩日,噩耗傳來。
李存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