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隻有蟠桃,兩個人的力量有限,她急得團團轉,這信物可不能丢啊。
姜水芙再三思索隻能喚些婢子小厮一起找,念着沈極昭的吩咐,她特意叮囑他們動靜小些,兩人一隊隔半炷香再分批次在園中行動。
不出一刻,人多力量大,在靠近倚樓園的假山角落裡終于發現了玉镯,這個假山是回寝殿的必經之路。
姜水芙想起她當時在此處跟蟠桃說話時,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聲響,不過極不明顯,她就沒太注意,想來該是那時掉的。
那玉镯被層層青草掩蓋着,落地的聲音自是消了大半。
此刻玉镯沾滿了泥土,原本的光芒豔色也被塵封。
姜水芙如釋重負地迅速将它拾起,完全不在乎上面的污漬,用嶄新華麗的衣袖認真地擦了擦,再将它重新戴了上。
手镯很輕易地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可見沈極昭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是用了心的,她十分珍視。
不等她歇口氣,草叢中發出一聲異響,好像有一團黑影閃過,半人高的草木之間發出唰唰聲。
她正疑惑着,不遠處就迎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铿锵有力,節奏極快,好像有些焦急。
姜水芙轉身查看,卻沒想到迎面而來的是沈極昭。
沈極昭身後跟了一大批統一着裝的侍衛。
姜水芙見這幅場面心裡的警戒線瞬間提高,她立馬關切地詢問道:
“夫君,出什……”
“孤是不是說過倚樓園不準任何人出入,周邊也不要有太多人走動,你為何又不聽話!你一個人還不夠,帶着這些人做甚!”
沈極昭的語氣不似以往的淡漠,夾雜着點點顫抖,冷肅嚴厲,是罕見的怒意。
姜水芙原本含羞帶怯的绯粉面色瞬間褪去,血色全無、蒼白至極。
“我,我的镯子掉了,是你送我的……”
及笄禮。
這三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被沈極昭吼着打斷。
“一個镯子罷了,丢就丢了,不過玩意兒而已,你去尋什麼?”
沈極昭面色鐵青,東宮難道還缺她一個镯子?她分明就是不上心,他當時說了那麼多遍她卻隻顧着傻笑,他當真不喜她。
“從前,你叽叽喳喳追着孤身後跑,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曾出言攔阻,後來,你求父皇說要嫁給孤,孤允了,孤也說過,你既然嫁給了孤,這東宮會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不需要費心思,你永遠是孤的太子妃。”
沈極昭的話語很直白,他承認了她的身份,給了她承諾,他不會扔下她。
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
“妾從來沒有懷疑太子,妾知道太子是說一不二的人,說到做到,妾以後不會了,隻是……”
她鼓足勇氣才繼續道:“那镯子不是玩意兒,妾很珍惜。”
她想,他也不希望她不重視他們的信物吧,可他并不在乎:
“你珍惜的東西在孤看來與破銅廢鐵無異!”
這句話打擊到了姜水芙,怎麼會是破銅廢鐵?怎麼會是玩意兒?
她一直把它看作是他們的定情之物。
她貼身佩戴了整整五年。
“從前你不守規矩,肆意而為也就罷了,孤能既往不咎,如今嫁到東宮,你不僅不約束自己反而還越發放肆,幾次三番違背孤的話,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簡直枉費心思!”
姜水芙苦笑,原來他沒有拒絕她接手慶功宴還意外地推薦她是因為他的計劃需要她。
不是因為他信任她。
她眼眶裡控制不住地濕意彌漫,她下意識地想将它們收回去,她成功了很多次。
但這次怎麼都不管用。
一大顆淚珠灼燒了眼眶,晶瑩地滴了下來。
極為凄美,惹人心疼。
沈極昭看見了,怒意更甚了。
姜水芙察覺到了他的怒火,連忙擡手擦拭了面上的淚痕。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哭。
這時,錦青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臉上的汗珠不敢掉落,支支吾吾地說:
“太子,人本來快闖進去了,可突然……我們即将收網之時他一個飛身又……,又跑了。”
沈極昭脖頸青筋跳動,面色如數九寒。
錦青不敢再說下去了,“還……還卷走了證物!”
姜水芙聞言沒了傷心的時間,立即緊緊地盯着沈極昭,希望從他的表情中看出無甚大事這幾個字,可隻等來了一聲喟歎:
“罷了。”
這猶如給她判了死刑,她腳步不自覺後退,身子發麻,這一局,因為她,他輸了。
她腦海中響起沈極昭對她的一系列囑咐。
沈極昭表面特意将依樓園的人手調走大半,目的就是為了請君入甕,而她的意外出現打破了他的計劃,驚了要抓捕的人,破壞了他的大事。
沈極昭對大事又一向是極為上心的。
姜水芙知道自己犯錯了,靜靜地等着他的懲罰。
幾息後,沈極昭卻漸漸平靜下來了,突兀地質問她:
“你上月的禮教課為何不上?”
姜水芙沒想到他會問這件事,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忍着淚水望着他巴巴地道:
“太子要回來,妾想迎……”
“今日她那般讓你難堪,讓東宮難堪的舉動為何不反擊?”
姜水芙連忙否認:“妾有,妾……”
她正準備說她也指桑罵槐地潑回了髒水,可男人連她的話都等不及聽完就斥責她:
“你的反擊就是讓她毫無忌憚肆意妄為地質疑我們的關系,斬釘截鐵地說你我惺惺作态,弄虛作假?你把東宮的名聲置于何地?”
“我……,妾身……不知,不知……”
不知如何反擊。
高珠霞的話雖然難聽,可确是事實。
沈極昭向她看去:
“太子妃是在怪孤?”
姜水芙搖搖頭。
沈極昭還是以往的淡漠,細看眼眸,還多了幾分随性與輕視。
“孤從不勉強逼迫人。”
“不願意……”
可以走。
姜水芙聽出他的意思,想拉住他的衣角解釋,可沈極昭側過身越過她大步向前走。
同時,他當着一衆下屬的面發号施令:
“傳令下去,太子妃賢德不足,從今日起禁足三月,無昭不許出碧華殿!”
姜水芙悟了。
他不在意她的解釋,或者說,根本就沒打算聽她的解釋。
他隻是想讓她知道,她犯了錯誤。
而他不允許她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