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的篝火旁,她預備要做的是蔬菜雜燴濃湯。
聽上去很正常,預備放進鍋裡的也都是土豆、番茄、大蒜、洋蔥之類很正常的食物。
歐文眼睜睜地看着冒着汩汩熱氣的湯從黃色,變成綠色,再變成藍色,再變成紫色,再變成黑色,咕嘟咕嘟冒着沉重的黑泡泡,時不時鍋中有什麼還蠕動幾下。
熟悉的感覺讓歐文的臉色變得鐵青:“欸——”
出于已經吃過長相吓人的食物但感覺良好的經曆,紀爾和歐文都吃下了盧娜小姐的食物,吃完歐文滿臉陶醉地開始沉思:
“啊——感覺有我去世的奶奶做的湯的味道,是家的味道,相當令人懷念呢,唯一不太好的是,希望下次濃湯裡的觸手不要上來就碰我的嘴唇了,滑溜溜濕膩膩的太詭異了,感覺毛毛的,雖然觸手入口即化很好吃就是了。”
歐文戳戳紀爾:“你呢?感覺怎麼樣?”
紀爾說:“震顫腦髓的味道吧,感覺有靈魂升上神之國的那種洗滌感,湯的口感也太絲滑了。”
“哈哈,你的說法可真誇張!”
确實有兩人說的那麼誇張,但果然,小隊成員們還是想吃外觀看上去更正常的食物,廚子的工作還是落到了歐文頭上,盧娜小姐也沒有失落,她很贊同。
歐文:“你自己做菜的居然也不想吃?”
盧娜小姐捏住拳頭表情沉痛地說:“湯裡長出來的觸手也不是生來想被吃的,不覺得它們很可憐嗎?”
“……”
新來的盧娜小姐,有很多讓紀爾感覺熟悉的地方。
可能這位盧娜小姐和他日記本裡的盧娜小姐一樣,都是精靈這個種族的一員,都身為魔神的眷屬,腦袋都有點不正常,都會做很邪惡的飯菜。
不過這都可以用“她們都是魔神的眷屬所以有一些相同的特征”來解釋。
紀爾不關心這位新來的盧娜有什麼秘密,隻要她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無所謂。
“不關心”的這種感覺,就像一道無堅不摧的冰冷牆壁,牢牢阻擋着紀爾關注之外的部分。
但紀爾還是想到了那個隻屬于他的、孤身待在日記本裡的、瘋瘋癫癫的盧娜小姐。
那個曾經可能擁有艱難處境、早已死去的穿越者前輩。
曆史并沒有記載那個作為有名的魔神眷屬盧娜小姐的長相。
他禁不住思考,日記本裡的盧娜小姐真人又長什麼樣呢?
她長得是比新人更高還是會更矮?真正說起話來是像新人一樣緩慢還是雀躍?眼睛是偏圓還是偏尖?頭發是會像新人一樣深而曲卷還是短而瑣碎?皮膚比新人的膚色要更白還是更黑?耳朵會不會像新人一樣,不長的精靈耳泛着淡淡的粉色,被枝葉觸碰都敏感得一顫一顫?
這些,他都無從得知。
她會不會像新人那樣,長時間戴着黑色的兜帽?
沒有聽說精靈喜歡這樣打扮的,冒險者盧娜有黑兜帽、灰兜帽、深灰兜帽、淺灰兜帽,有時候還買很多件相同顔色的兜帽換着穿,給人感覺一個月都是那件。
看來隻有冒險者盧娜小姐是兜帽成精。
冒險者盧娜小姐總是時不時偷看他一眼,對他欲言又止。
紀爾生不出多餘的心去關注,他的内心異常地平靜。
他照常結束任務回到他的家,沒在箱子裡找到日記本。
他很鎮定。
他輕而易舉地在床上找到了日記本。
他掀開被子的一角,日記本就躺在被子裡,他笑了起來,他撫摸日記本的書皮,表情就像是他在撫摸最昂貴華美的絲綢。
【盧娜小姐,你越來越大膽了,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摸摸上我的床。】
日記本不理他。
【盧娜小姐?】
日記本跳起來搖晃了一下,自己把紀爾掀起的那一角被子拉了回去,她把自己蓋住了,帶着淡淡的死意。
紀爾:“……”
當他晚上,紀爾開始抱着日記本睡覺,他一副“實在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第二天出任務的時候,盧娜小姐頂着兩個黑眼圈出現了。
紀爾表情疑惑。
歐文問:“盧娜,你這是怎麼了?”
盧娜小姐平靜說道:“睡覺的時候壓着心髒了,胸悶氣短,感覺就像是被一隻大狗熊緊緊抱了一整晚那樣喘不過氣。”
歐文:“……”
紀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