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一話裡,他把這個角色寫死了。騎士死在湖裡。為了順利過審,畫面上沒有太多鮮血,隻有受了重傷的騎士和平靜的湖面。
翟和朔很滿意這一話的封圖。
騎士生得一張好臉,但性格底色不夠濃烈,所以至死都得不到女主的真心。愛而不得,又是為傾慕者而死,畫面加工的靈感很容易就能尋到。
翟和朔筆一提,從騎士身體裡長出了無數玫瑰。
他将這張封圖轉成單獨的文件發給編輯,這一話的劇情概括也跟着轉過去。
六六很快将内容掃過一遍,消息随即發過來。
編輯對新一話發布後讀者的反應有些擔心:[白老師會安排複活之類的戲份的吧? ]
[畢竟是高人氣角色,評論區肯定會有熱度,但風向歪了也不太行——?]
翟和朔敷衍她:[劇情才走到一半,之後的安排可能還會改,現在沒辦法怎麼說。]
其實他在心裡冷笑:兩位主角也一起在結局犧牲掉算了。他可以安排女王和子爵死在美麗新世界到來前的最後一刻,離曙光出現僅僅差一杯熱茶放涼的功夫。
這個故事裡,女主是新上任的王,和深知底層民衆苦難的子爵有一段感情線。
情節展開也容易,可以畫他們在變革成功前享用的最後一次茶歇。這裡應該給瓷杯裡的紅茶一個特寫,之後填上正常的劇情,騷亂、政變,勝利旗幟揚起,民衆得到解放,最後一個鏡頭給到血泊裡兩個人緊緊相握的雙手,意難平不就人為制造出來了。
雖然安排是刻意了些,但黑紅也是紅,編輯部要是也眼裡隻有利益就該支持他。
編輯沒再說什麼,翟和朔關掉了軟件。
他在手機上回六六信息時,闫裴周就不要臉地挨上來,玩着他的鼠标滾輪,看全了他還沒填好對話框文字的底圖。
惡鬼有些意外:“你喜歡這樣的? ”
翟和朔沒有聽見他的真誠詢問。
于是當晚在看見浴缸裡飄着的花瓣時,他沒能意識到這是個驚喜,隻看見了驚吓的部分。
“可以放血了。” 惡鬼從門縫裡鑽出來,拍了拍他的肩。
翟和朔深吸口氣,迎上那鬼期待的眼神。
一把美工刀變戲法似的遞到他面前。闫裴周說:“放心,我會盯着你,在你的血流幹前及時出手。想死沒那麼容易。”
顯然後一句才是重點。
翟和朔興緻缺缺,嫌棄着這隻鬼沒有一點藝術細胞,今夜的舉動也莫名其妙,但還是撈起了幾朵飄在水面上的花。
野花。他叫不出名的常見品種。
美工刀是前天他被沒收了的那一把,花呢?
他狐疑地盯着闫裴周的手看:你從哪裡偷來的?
随便采的。闫裴周答,反正沒有人管。
翟和朔從來不信這隻鬼的混話。
他将飄着花瓣的水倒掉,重新放了一浴缸水。
闫裴周沒有阻止他,隻是問:“你不喜歡?”
呵呵。翟和朔送他一個白眼:鬼才會喜歡。
闫裴周聳了聳肩,對他不賞臉的行為略表遺憾,然後離開了浴室,沒忘替他關上門。
翟和朔斷定為這隻鬼是受了什麼刺激在他面前發神經。但沒過多久,他就知道浴缸裡憑空出現的那些花瓣是哪裡來的了。
隔日午後,他又被闫裴周借由糾纏着下了樓。
一樓公告欄上新貼了告示,他走過時瞄到,内容不過寥寥幾字,請各位街坊鄰居注意愛護花草。文字下還附了張黑白打印的照片,拍的是樓前花壇,前排是齊整而光秃的一片。
想必是哪位熱心人士自己印的。
翟和朔想象不出闫裴周摘下這些花時的場景。好在花壇前沒有監控,花丢了也就丢了,追不了責。
他回過頭去看闫裴周:你幹的好事。
“嗯?那有什麼。”闫裴周不以為意。
他卻忽然被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擊中。花和水,鮮血和湖面。他将幾個元素拼湊到一起,突然意識到對方大概是好心辦壞事,于是原本想罵的難聽話也編不下去了。
翟和朔自我安慰:啞巴吃點啞巴虧,再正常不過。
見他突然沉默,這隻鬼将那張印着黑字的白紙撕下,翻折旋轉一通操作,自顧為他折了朵紙玫瑰。
将玫瑰遞給他時,闫裴周說得輕松:“又沒有連根拔起,花還會長出來的。”
翟和朔接過那朵巴掌大小的紙質玫瑰,摸見劣質打印紙專屬的觸感。表面些許粗糙,其實有點像在碰闫裴周長着薄繭的手。
最好是這樣。他回闫裴周,然後将這朵紙花塞進了口袋。
闫裴周吹了聲口哨。這隻鬼又開始得意了。
要是他也能和闫裴周一樣容易得意就好了,無謂的煩悶大概會少上很多。可惜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