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元價格公道,除去青梅的價格,就将黃糖的價格算進去了,一罐能有十五個青梅,定價八文錢。
有銀錢的不覺得貴,囊中羞澀的和同夥一同買上一罐嘗嘗味,也悠然自得。
除開炸焦脆金黃,撒上芝麻粉的黃金餅,桑元又做了炸鹽花生、炸餡肉餅,炸土豆條,吃上熱乎香辣的火鍋後,再吃些解膩的脆食和青梅,已然征服了不少客官的味蕾。
原先的薄棉衣這個時間穿就有些厚了,這個時代沒空調,熱了就沒人願意來吃這種熱的發汗的火鍋,桑元也該思索着将火鍋撤下來,換上其他應季的吃食。店裡來的客源也少,店裡三個人管的過來。
桑元和他們打了招呼,需回家一趟,把腌好的青梅帶給阿爹吃。
他抱着兩罐腌青梅,荷包裡揣着二十兩碎銀,一路走過去,順手在小攤販買了些小孩子愛吃的果脯、肉幹。
阿大和往日一樣,就在樹下等着拉人,桑元先坐車上等,一車人拉夠不過一刻鐘,後來上的人并非福澤村的,與桑元并不相熟,看這細皮嫩肉的小哥兒要去他們那窮鄉荒野,幾人小聲疑惑,但沒問出口。
桑元是牛車上最後一位,阿大直接把他送到了家門口。
村子裡還有幾個小孩在大聲鬧騰,大部分人都已宿在家中,不甚出門。
挂在空中的日光要落山,而他在家門口不敢歸家。
桑元算是明白了近鄉情怯。
踏着月色漸黑,他敲了敲門:“阿爹,大爹。”
裡面估摸在吃飯,坐在院裡賞星光呢,他隐約能聽見屋裡的聲音。
阿爹聲音尤為清晰:“哎,我莫不是想念元哥兒了,怎麼聽到他的聲音叫我。”
關應晃了晃神:“我也聽見了。”
關曉曉還在扒飯:“阿爹,是不是二嫂嫂在敲門。”
這時,實木大門再次響起聲音。
霧生生傳來:“阿爹,是我。”
還真是元哥兒!
關興文擦幹淨嘴,和關曉曉一樣,期待看着大門口。
他們也好久沒見到二嫂嫂啦。
孔卻忙不疊跑過去,關應跟上,兩人移開插在門上的木闆,見到人,第一反應就是觀察他胖了還是瘦了。
哎,是臉圓了不少:“元哥兒,今個回來了,快進門。”
孔卻看他進來就關了門,想也知道他二兒已入了書院,哪有時間回來看他,也就隻有元哥兒念着他們。
桑元喜盈盈的,他将陶罐放到桌上,取出果脯肉幹:“給曉曉興文拿的。”
“謝謝二嫂嫂。”二人異口同聲。
關興文分到自己那份果脯,還沒打開,關曉曉就已經吃上了。果幹都是曬幹加糖分,晚上不易多吃,孔卻隻許他們吃上幾個就勒令明日再吃。
搬來小闆凳叫桑元坐下,站着算什麼事。關應從廚房裡添了一副碗筷取出來,放到桑元面前。
桑元被二人一推一搡,熱情的沒話說。
許久沒吃阿爹做的飯,還有些想念。
桑元先夾了口小黃瓜吃,一如既往的不好吃,可他連吃好幾口:“阿爹,知道你喜歡吃酸的,店裡做了青梅,我就給你帶回了點。”
關曉曉看他那麼喜歡吃酸黃瓜,不由得睜大眼睛。
二嫂嫂為了哄阿爹開心,豁出去了!
孔卻心下欣慰,他從桑元進門就沒移開眼,恨不得把他樣子記下腦海:“難為你記得我。”
桑元道:“哪裡的話,你可是我阿爹。”
孔卻一肚子的話,總算看見人了,找到了宣洩口,開了閘門就停不下來:“你姚哥在小譚蛙開小攤,都要早起晚歸,由我照應都累,你在縣城豈不是晚上都睡不了覺。”
桑元聽着孔卻絮絮叨叨,來福澤村時莫名的陌生感一掃而空。
是了,孔卻将他視作一家人,他哪裡用得着心驚膽怯。
關應看着活力的孔卻,說了句:“你阿爹前幾日還操心衣服不夠穿,整日愁容,要去縣城裡給你們送。”
桑元感動的都不知道要說什麼:“阿爹,衣服不急,你想縫就縫,别累着自己。鋪子招了人幫我,再過一段時間,估計還要招幾個人忙呢。”
“那好啊。”孔卻戳着旁邊的關應,想道:“前幾日村長送來的母雞,殺了炖湯喝。”
孔卻恨不得把家中好東西全拿出來。
那雞關曉曉求了好幾次都沒殺:“阿爹偏心,就喜歡二嫂嫂!我要吃都不給我吃,還說給我留着下雞蛋。”
他們家不養牲畜,這是為防止關應後生上門拜訪聞到些不好的味道,這次還是關正卿考上秀才,縣太爺獎下的錢,給每家送了隻母雞,才養了下來,不過不打算養多久,本來就要吃肉。
孔卻點點她的額頭:“你都吃了三頓雞蛋了,還說那隻雞不給你下!”
關應聞聲要起身,桑元連忙攔住:“阿爹,大爹,大晚上吃太油膩睡不着覺,我今晚宿在這,明日再走呢,等明日,再給曉曉吃一頓雞蛋。”
孔卻連連應下,怕他沒吃夠,又去竈堂炒了份蛋餅絲,這次桑元沒再拒絕,他實在吃不下,唬帶着小弟小妹與他一起吃完餅絲。
飯後,三人都吃了渾圓,桑元拉着關興文和關曉曉,在院裡走路消食。
院内夠大,從前院走到後院的木栅欄,還能看見其他家的點點燭火。
拽着兩隻小手,涼風習習。
“二嫂嫂,你給我們講個故事嘛,我聽林家小漢子說,他爺爺每晚都講故事給他聽,我叫大爹講,大爹就給我講些我不愛聽的。”
關應還在院裡吹着風,關曉曉就這般不避着人。
他扶着額,無奈搖搖頭。
孔卻笑出聲,沖他擠眉弄眼:“你給曉曉講的什麼。”
關應如實答到:“《道德論》,關二小時候就愛聽。”
孔卻靠在他身上,噗嗤沒忍住:“小二喜歡聽,是因為他是聰慧小童生啊。”
不能說他當爹的不好,數他看,關曉曉天生是笨笨。
桑元聲音緩緩,溫柔賦有語調,關應和孔卻也聽得見:“給你們講個廟裡的故事吧。”
“從前有座山,山裡有為小和尚,小和尚他啊,不剃發,留着一頭濃密的發絲,每當他問師兄,為何自己無需剃發,他師兄總會耐心告訴他,你命中不歸佛門,該留啊……”
山間田路青煙漸隐,又是一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