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會從這個人口中輕易說出,但是也并不驚訝。他低頭垂眼,詳細叙述道:
“是的。雪姬大人在紫夫人死後暫時代理了暴風地,但是……”
但是隻有短短七日。
奧黛爾體内的幼蟲受到刺激,提前破殼而出。即便受到臍帶牽制,這隻繼承了父親相貌的金翅藍眸幼蟲依然快速展示出了自己的天賦。
玻璃宮被它的光芒點燃,吸引地面上數量衆多的信号基站靠近。石柱如同巨大生物蘇醒,搖曳撼動的可怖聲響籠罩在暴風地上空。直到此時,暴風地的生物們才明白這些材質狀若白灰色石材的信号基站的用途,以及卡哈斯曼人是怎麼在一夜之間修建起這座宮殿的——
它們曾經是玻璃宮的一部分。
信号基站為水晶引擎般的宮殿提供了銳利的爪牙,讓它咆哮着離地而起。這座吸收了無數異族與卡哈斯曼人的宮殿轉變,不,是重新回歸了母艦的形态,懸浮在暴風地上方冷冷注視衆人,用衆多灰色長爪涉足于各個種族的聚居地。
雪姬的聖殿信徒在此時發生了嘩變。她的斷翅遭遇激起了他們的憤怒情緒,更不用說聖殿與玻璃宮相連,為他們打通了道路。
“它毀掉了雪姬的翅膀?”
輝光的叙述被主人打斷了。
“是的。過程很快。她沒有遭受太大的……屈辱。”
輝光直白地說道:
“但是這無疑是在提醒她想起自己父親的遭遇。聖袍叛道者也是被削去了翅膀……坦白來講,誰都不應該遭受這樣的懲罰。但我認為懲罰大概比死亡要好。”
主人目光一轉,看見了輝光的翅膀上的恥辱刻痕。那是叛逃人物的标記。
沉默中,又一瓶酒被打開。
“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
“确實。而且她也踐行了自己的守則。”
輝光繼續講述。
孕母的集體死亡讓各路贊助者再無掌控玻璃宮的可能。他們更不願相信外來者,隻能紛紛倒向雪姬。
在幼蟲因為沉睡時,白衣派的信徒終于進入玻璃宮内。他們沒有受到卡哈斯曼衛兵的激烈抵抗,大概是因為穆方索尼的特殊旨意。飽經折磨而虛弱不堪的雪姬在信徒簇擁下成功逃走,重回聖殿内部。
在幼蟲沉睡的短暫時間裡,雪姬重振精神,引出了一直隐藏在聖殿裡的秘密。
像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雪,厚密柔軟的絲線在緊張氛圍裡悄悄潛入每個人的夢境。在高處,來源不明的絲線搭建成全新的橋梁與通道,完美覆蓋了玻璃宮的光輝,圍困卡哈斯曼衛兵。至于那些寄居在低處的生物則永遠地沉睡在了絲繭中,像是一夜之間回歸了原始狀态,借由夢境蛻變形态。
即便暴風地此時已經變成了信息隔絕的孤島,無人傳遞信息至外界,也沒有外來者能進入,這場荒誕的白色夢境注定不可能持續。而雪姬似乎也沒有讓暴風地的曆史完全倒退的打算。玻璃宮在絲線困局裡極力反抗,它的光芒穿透黑暗,高舉的利爪将絲繭成批打碎。
最新一批在暴風地孵化的飛行生物被喚醒,為雪姬奮勇作戰。
它們蒼白無色的翅膀與蝴蝶相似,身體表面還留着肢體被強行折斷重組的痕迹。隻是這些生物沒有眼珠,不會交流也不曾擁有過自我意識,隻會本能追随光源,發動攻擊。
換而言之,它們是專門為了對抗卡哈斯曼人而制造的物種。從絲繭裡孵育的怪物順着絲線通道反撲玻璃宮,在曾經明亮如同鏡面的天空中灑下卡哈斯曼人的鮮血。
漫長而令人絕望的僵局過去後,幼蟲的鳴叫聲音終于被壓制,暴風地的血腥鬥争風波告一段落。
雪姬在此刻出現。
她一反常态,全身血紅,用遍布棘刺的面具遮眼。被削去翅膀的傷口淌出的液體染紅了她經過的道路。
蒼白生物已經完全吞沒了幼蟲的光輝,下一步便是剪斷臍帶。
幼蟲明知自己陷入絕境,自動退回了母體的體内,将主導權交給母體。
雪姬踩踏紅色浪潮步入玻璃宮,俯視金色結晶裡的黑發孕母。透過堅固界限可以看見幼蟲的血液正在反哺母體,像是她在耗盡自己的身體之後,人為鑲嵌的心髒。
訪客講述到這裡,主人已經持續注視他許久。明亮的銀色眼睛似乎能通過話語清晰看見孕母被結晶固化的容貌,觸及她的緻命傷口。
“接下來呢?雪姬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