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葬禮因你而起,你的随從引發了騷亂,而你卻總能假裝一無所知,披着你僞善的面孔,操縱不起眼的絲線。真叫人作嘔。真讓我想要撕開你的肮髒内心。”
愚人終于追随主人的聲音登上最高層的觀衆席,被火焰熏黑的甲殼上挂滿了被他一路穿刺的觀衆的身軀。如同獻上戰利品的仆役一般,它停留在鼋的身後,向着主人乖巧搖晃腦袋。
場地下方,姗姗來遲的水源與火焰互相撕咬,産生源源不斷的溫熱霧氣。蝴蝶衛兵被水汽驅趕驚逃,卻被躲藏在決鬥場各個角落裡,現在方才出現的衆多粉衣勞工攔截。
六眼勞工用扁平多毛的長腿飄浮在水面上,噴吐毒液合作抓捕蝴蝶,熟練且迅速的将他們的大腦撬開吸吮幹淨,然後鑽入空空如也的頭顱裡占據這具身體。一旦蝴蝶有想要自爆的意圖,附近的粉衣勞工立刻跳上引擎用分泌物堵塞引擎管道,讓蝴蝶徹底淪為行屍走肉。
這些勞工都是被蝴蝶驅逐到地表垃圾場裡,與食腐蟑螂為伍的蜘蛛産生的後代。現在雙方在玻璃宮裡重新相聚,遺忘已久的仇恨自動回歸,驅使所有人回歸生物本能。
在一觸即發的混戰之中,雪姬的衣裙與翅膀被水霧浸濕,但她反而因此更加純淨超脫,仿佛新月從紛亂烏雲中初露光芒,孤獨而蒼白。
“原來這就是你為紫夫人準備的葬禮。”
雪姬也在蝴蝶狂亂飛舞之時展開了自己的羽翼,獨自面對愚人,鼋,與他們身邊的卡哈斯曼衛兵:
“這場混亂,無序的狂歡已經上演的讓人厭倦了。紫夫人想必也是如此。你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饋贈,那麼也一樣要接受懲罰。”
鼋狂妄大叫:
“就憑你一人?!以紫夫人的名義,無論是誰替我除掉眼前這個僞善信徒……”
雪姬沒有說話。她的兩名白衣侍從的聲音比鼋更加嘹亮,清朗音線讓卡哈斯曼衛兵同時響應,像是契合的樂器自動和鳴。
白衣侍從脫去了遮蔽全身的外衣,展露本來面目。
卡耐安和卡諾安在衆多驚恐或是怨憤目光的仰視中自報頭銜,淡金色身影在混沌陰暗的花窗與積水之中辟出一道真空地帶。
“奉将軍之命,我們前來肅清玻璃宮,揭發謊言!”
他們振翅沖破同類的陣營,似一道金色閃電擊碎玻璃花窗,降下寒冷逼人的玻璃雨點。
銳利光芒過後,空氣中的玫瑰色氣氛徹底消散,紫夫人緩緩下墜,如同一艘終将颠覆的巨船,穿過水流般交錯融彙的視線,以壯烈姿态親自粉碎謊言的溫床。
倘或在場有樂師或者鳴蟲,曆史便會永遠銘記住這一刻。無論此後有何種劇變,都無法抵消在場的觀衆親眼目睹事實時被震驚,痛苦記憶所裹挾的創傷——
紫夫人,暴風地的主宰,被譽為空中極光的貴族,将軍的盟友,現在全身青灰僵硬,隻剩下雙翅仍然随風舞動,耗盡往昔光輝。接觸到了決鬥場裡的蒸騰水汽,從這具華貴身軀上抖落的瑩粉輕而易舉化為虛無的塵土,光芒被分解于無。
鼋似乎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主人落得如此結局。他的呼号聲影響體内的幼蟲發出脆弱的呼喚聲音,也讓對主人狀況的冷漠以待的卡哈斯曼衛兵終于團結起來,共同保護幼蟲寄居的臨時軀殼,也就是鼋。
當紫夫人的身軀一路毀壞觀衆席,散發餘溫的翅膀輕易壓死勞工與觀衆,最終在積水中砸出兇猛浪花,場地裡剩下的人員也自然分為兩派。
鼋看出了留在紫夫人的翅膀與身軀上的絲線,對雪姬發出最終指控。雪姬拿出自己的翼梭,一根又一根的絲線從她的衣裙之間出現,每一絲都牽連出更多原本隐藏在空氣中的密集絲網。
最終,她隻一擡手,被浸潤在積水中的紫夫人重新展翅仰首——
“這是來自紫夫人的最後旨意。”
雪姬在端莊并立的兩名卡哈斯曼衛兵,蝴蝶衛兵的陪伴下扮演絕對冷酷的審判者:
“在她的見證下。你的懲罰已經到來。”
鼋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在他借用幼蟲聲音的旨意之下,卡哈斯曼衛兵轉頭攻擊曾經的主人,蜘蛛勞工與蝴蝶衛兵互相啃噬,血肉軀體在鋒利的白色絲線中流血,毒牙撬動金屬外殼。一切混亂都在紫夫人已經開始融化的眼球上浮動,變成色澤灰暗的漩渦。與此同時,決鬥場裡的水位卻在逐漸上升,讓喜水的蜘蛛勞工們更加活躍。
局勢僵持之下,泡泡主動脫離了混戰,用自己偷來的武器密集掃射牆壁薄弱處。卡耐安經過,翅膀輕拂便融化了玻璃支柱。
“謝了!”
泡泡看到卡耐安僅憑飛行倒影就吓退了好幾名衛兵,轉身就嘀咕起來:
“好吧。我現在也讨厭他了。”
“準備好再多恨一個人吧。”
輝光剛剛引誘兩個卡哈斯曼衛兵被愚人發射的尖刺擊穿翅膀,從背後就捉住了泡泡,攢足了力氣掄起他撞向牆面。
泡泡尖叫着,旋轉着與決鬥場裡蓄積的積水,蜘蛛群一起撞碎牆壁,漂浮到了牆外同樣被水淹沒的通道裡。
水流奔湧向裂縫,決鬥場裡的水位終于停止上升。輝光瞥見泡泡頂着濕漉漉的腦袋跳出水面,滿口飚飛髒話,于是故意向他揮手緻意:
“回孕母的休息室吧,小蝴蝶。你比較适合去那裡躲雨。”
泡泡的引擎全力運作,把一隻敢于靠近自己的蜘蛛當場烤成了焦糊。
“我這就要把你的引擎摘下來——”
他挺起身體揚言道。但是這句話沒說完。輝光察覺愚人再次發射金屬尖刺時,泡泡的話語已經變成了遲疑的喘息聲。
這不詳的聲音來源于他的引擎。
泡泡的眼眶與胸膛開始倒溢出燃料。在破損的引擎失控之前,他對愚人擡起了武器:
“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