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水蜘蛛被愚人踩在腳下，或是被踐踏至死，或是被誤傷。它在全力沖刺向那隻被自己射落的蝴蝶，不管不顧自己的盔甲是不是在密集武器攻擊之下轟隆振響……

輝光在愚人撞上泡泡的前一刻擡走了泡泡，飛上被金翼卡哈斯曼衛兵保護的角落。

下方，愚人在蝴蝶的氣味消失後竟也沒有再度追蹤其他蝴蝶，而是調轉頭尾，一路逆流而上逃出決鬥場之外，不見了蹤影。

輝光回頭問泡泡：

“你不會是要自爆了吧？要是這樣，我一定及時把你扔到鼋嘴裡去。”

鼋仍然在衛兵的保護下安然無恙，激動地自己的浮空轎上叫喊着清除叛徒。他的腹部已經腫脹至極限，幼蟲活動的聲音通過孕母之口更加嘹亮，激勵衛兵為自己沖鋒陷陣，而讓雪姬身邊的金翼衛兵煩擾不堪。

“等……等等……”

泡泡伸手摸索着自己被金屬刺紮中的部位，虛弱地點頭道：

“我覺得我還能再救救。”

他從自己的胸前掏出一排叮鈴哐啷的紀念币。這些特殊鑄造工藝的硬币已經被金屬刺貫穿，但無疑為主人抵消了部分攻擊傷害。

“哦，是這些紀念币在你身上留太久了，它們已經開始張口說快跑了嗎？”

輝光把泡泡留在原地，自己從其他蝴蝶的屍首上取來替換零件，遞給泡泡。

泡泡快速拔刺，更換零件，深呼吸，讓自己全身的燃料流動重新恢複：

“不好。我看見了光。我覺得可能我要……”

“不兄弟，你看見的是卡耐安的光。”

輝光擡手給了泡泡一巴掌，把堵住的燃料管道拍通順了。

泡泡來不及道謝，卡哈斯曼衛兵正好為兩人擋下一擊，同時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你認錯了。我是卡諾安。”

輝光舉翅擋住紫夫人的尾翼橫掃掀起的狂風。決鬥場上的積水已經差不多全部退去，千瘡百孔的牆壁正在逐步崩裂，暴露出宮殿内部被蟑螂持之以恒啃噬出的通道。

鼋的衛兵所剩無幾，水蜘蛛也失去了場地優勢。在金翼衛兵步步逼近時，鼋對着紫夫人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聲音，讓他人目光集中停留在他的身上。

“你們這群衛兵，死屍和賤民組成的烏合之衆也敢碰我？”

鼋盤起尾鈎保護腹部，吼聲震懾住了對面的衛兵：

“既然紫夫人去世，我的幼蟲便是新主人！我的親族與衛兵馬上就會到來，擁護紫夫人唯一的健康長壽後代成為玻璃宮之主，然後加倍讨回幼蟲的母親失去的尊嚴！這裡永遠不可能是白衣聖殿，更不是那隻醜陋虛弱的雙頭野獸的宮殿！西将軍遠在幾個星系之外，他的衛兵必定是受到了蠱惑，殺掉他們，殺掉！消滅這些卑微的賤民，讓我幫助玻璃宮回到它真正的繼承人的手中！”

輝光與蝴蝶聚集在雪姬身邊做好了重新迎敵的準備。隻有泡泡疑惑望着手中那根刺穿他的身體的金屬刺。

被油脂浸潤的金屬刺散發有微微臭味。

風格極其鮮明的臭味。現在一切雜亂氣息都被冷風蕩滌幹淨，連蝴蝶儲存不了太多記憶的大腦也能識别出這種氣味獨屬于蟑螂。

泡泡再次回頭望向愚人逃走的方向。曾經被水流侵占，又被倒塌的玻璃支柱占據的通道現在已經再次爬滿了蟑螂。它們統一背負着這些日子以來被投喂的大大小小的粘性膠餌團，向着同一個目的地進發，數量衆多的鞘翅和腿腳合力為玻璃宮鍍上一層防水油膜。

鼋曾經使用過的陰謀完美契合當下。

泡泡一聲不吭抓起輝光的翅膀把他拖到牆壁裂縫處，向外一指。不需交流，輝光也明白過來，從決鬥場裡撈起某個孕母的屍體，與泡泡兩人依靠卡耐安的掩護悄悄撤離。

從孕母的體内淌出的未消化的蟲蜜在蟑螂群裡引發騷動。越往玻璃宮深處去，蟑螂就越是密集，最後它們簡直是在從天而降，從每個不可能有通行縫隙的角落裡成堆流淌而出，前來争搶吞吃輝光攜帶的孕母屍體。

在奧黛爾的休息室門前，蟑螂已經依靠族群與膠餌組成了壁壘，開始用那令人煩擾的鞘翅摩擦聲威脅意外來客。

“我還是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帶它來！”

泡泡縮起腦袋，躲開了被蟑螂群噴吐的膠餌團。粘性物質内部包裹了腐蝕性的唾液，卻對渾身油膜的蟑螂群無效，仿佛這裡是它們的泡沫遊樂園。

輝光甩出了隻剩半截的孕母屍體。

蟑螂群接納了這隻外來生物，熟悉氣味後開始包裹它，運送它。

“你說過在礦業星球，有個孕母被蟑螂群擄走了？瓦娜，是這個名字吧？”

輝光緊盯着蟑螂群的流動方向：

“我不覺得他們是想吃掉孕母。而是在帶客人去見自己的主人……在那裡！”

輝光看準了蟑螂旋渦裡某個下沉的地點，朝向那一處猛烈射擊。噴濺的蟑螂碎片很快伴随孕母屍體一起往下，悄無聲息被淹沒在更多新生蟑螂之中，除此之外毫無反應。

輝光苦惱地轉頭看泡泡，發現泡泡又陷入了那種恍惚的狀态裡，着實氣的夠嗆。

被堵死的休息室内部傳來了奧黛爾的模糊叫聲。很難判斷她是在警告，還是在呼喚什麼。

情急之下輝光決定以身試險，即将從自己的引擎引出燃料時，被泡泡冷靜制止了。

“你是在白日夢，還是真的有辦法？”

輝光此時的語氣也免不了急躁起來：

“我甯願在這裡和愚人同歸于盡，也不會再讓它有逃走機會！”

泡泡眼神空洞，漂浮在空中，像一具被無形之手拎起的傀儡。

他發出的異常扭曲的聲音令蟑螂群開始退潮：

“噓——安靜……我聽到了。愚人在附近。”

輝光敏銳地幾個轉身，所見之處隻有忽然開始急躁爬行的蟑螂。

他想問泡泡，想到泡泡剛才的話之後及時住嘴。

泡泡開始向休息室靠近，目光卻望向了下方：

“還有……瓦娜。瓦娜？你在這裡？我尋找過你。用那些蝴蝶。你躲在暗處。為什麼？”

無人應答。泡泡抽搐了幾下，擡起手來在空氣裡輕輕一擰。輝光隻覺的腦袋一緊，眼前忽地出現一道白色絲線。

絲線的轉折點在泡泡手中，末端延伸向蟑螂群深處，跟随玻璃宮深處的生物的蹤迹顫抖。

蝴蝶開始收回絲線。兩端互相拉扯的力量競賽讓絲線猶如心髒一般跳躍，牽動蝴蝶引擎，進而讓那隻隐藏在地底的生物的掙紮頻率逐步被掌握在主人的手中。

“雪姬的線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