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蟲立刻讨好地蹭了蹭她。但是隻是停了一會,它居然開始笨拙擺動着翅膀試圖起飛。
“幼蟲應該睡覺了。”
有人走到奧黛爾身後,對幼蟲拍了拍手。
幼蟲敵對地敲打翅膀,發出衛兵經常用的喀喀聲音。但是不久後,它的眼睛開始轉為灰色,自動降落在了搖籃裡,埋頭在翅膀裡開始呼呼大睡。
輕松安撫幼蟲過後,雪姬把手放在了奧黛爾肩頭,與她對視。
“你已經做好準備面對玻璃宮了。”
雪姬也戴上了面紗。她的面紗是深紅色,側面用經由礦石點綴的甲殼拟态成為花苞的形态,垂下黑色羽毛點綴。與面紗相對,雪姬在自己平日裡穿着的素色服裝上也增添了鮮紅色绶帶,半含微笑的面龐在強烈的色彩之中得到強調,如同順着溫暖潮流張開外殼的珍珠貝。
奧黛爾在飛行器陡然拉升高度時握緊了身下的懸浮椅:
“玻璃宮在哪裡?”
話音未落,觀察窗外的風景忽然變暗。此時此刻,奧黛爾才注意到懸浮在上空的圓形城市。
飛行器順着城市邊緣的氣流輕松上升,逐漸被吸引進它的保護罩裡。
蝴蝶衛兵們互相呼喚道:
“全體準備,正在進入懸都的防護罩。”
毫無預兆地,飛行器内部的重力被打亂了一瞬間,又回歸原狀。外界的噪音,摩擦和光線重新包裹感官。
防護罩在不經意間被甩開,觀察窗外已經是衛兵林立,風景魔幻的玻璃宮。充足的陽光在玻璃宮的尖頂被分解成多種色彩,射線一般牽引着飛行器緩緩靠近。
“紫夫人和她的長子:穆方索尼的孕母們都會前來迎接你。但是值得記住姓名的隻有三位。”
雪姬指引奧黛爾的目光向下看:
“那些戴着面具和面紗的人就是他們。”
與地表的狂熱人群沒什麼不同,玻璃宮前方的通道被狂熱觀光者全部占滿。負責主持歡迎儀式的孕母端坐在上層露台上,醒目的面紗與面具将他們與衛兵區分開來。其他的孕母隻能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如同集體宣傳畫冊上那些沒有面孔的路人。
奧黛爾首先認出了曾經與她通話的鼋。不僅因為他是三名孕母中體型最驚人的,而是因為鼋佩戴的哭泣面具。
蒼白面具上,用紅色瑩粉和鑽石勾勒出了兩道燦爛淚痕。他的頸間也有紅色在閃爍——那是宛如血痕的紅色項鍊。
注意到飛行器靠近,那張哭泣面具轉向了身邊的其他人。其他兩名孕母也轉過頭來,在懸浮望遠鏡之後仰頭面對奧黛爾和雪姬。
三張同樣空洞的面具同時注視着飛行器降落,面具之下的長面紗肆意飛舞遊蕩,讓這些孕母都像是不存在實體的幻影人物。
飛行器最終在玻璃宮前降落時,外圍的平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有一片觀衆在此時忽然集體揮舞白色布料,高聲呼喚聖女的名字。這片翻湧不定的白色浪潮到達露台上的孕母眼中,讓面紗遮身的他們也不免神情微變,收攏衣角,仿佛一片慘淡疾風驟雨剛剛掠過他們的頭頂。
飛行器的通道展開,全身素白的孕母第一個現身。台下觀衆的呼聲近乎尖嘯。
“聖女雪姬!是雪姬降臨!”
幾簇零散的聲音在喧鬧之中彙聚在一起:
“聖女,為我們降下預兆吧!我們将要面臨什麼?您還會離開聖殿嗎?”
露台上的孕母們向着下方微微傾身,仿佛也被那片白色的漩渦吸引。
被擁護的白衣孕母微微側頭,讓自己身邊的蝴蝶代為宣布道:
“聖女大人已經圓滿完成了紫夫人的任務,決定從今往後離開玻璃宮,在聖母殿内以聖女身份長居。”
有人高呼道:
“這不公平!白衣派必須主宰玻璃宮!正如我們的教義而言,聖女執劍祛除歧路!”
人群歡呼聲重新被這句話點燃。
“萬物終歸于白色!”
“驅逐異己!”
玻璃宮裡的衛兵們開始驅逐想要湧入宮殿内部的人群。露台上的孕母們卻穩坐原地。
守候在白衣孕母身邊的蝴蝶衛兵原地起飛,迅速俯沖向下揪出最先叫嚣的那人,鍊刃一揮割下了他的腦袋,順手扔到露台上。
鼋在内的三名孕母此時才反應出激烈情緒。哭泣面具被隔空濺上血迹,如同真實流淌的淚痕,在主人發言時蜿蜒滴落:
“雪姬!你驅使衛兵随意殺戮信徒,此舉是對玻璃宮……”
血滴未落,孕母的指責忽然收入口中。
在觀衆與其他孕母的注視下,白衣孕母摘下了自己的面紗,又取下遮掩身形的飾物。一頭黑發暴露無遺,連同出現的是一張陌生,神色坦然的臉龐,毫不因為自己剛剛欺騙衆人,又當衆卸下面紗而羞恥。
雪姬本人這才出現在飛行器的通道上。
“衛兵替代我處決了一些僞裝信徒的可疑人物。請勿見怪。”
雪姬主動讓黑發孕母站在自己身前:
“這位是西将軍的奧黛爾孕母。各位現在可以向她緻以問候,繼續歡迎儀式了。”
說話時,蝴蝶衛兵已經将人群裡的可疑人物一一揪出帶走。
暖風吹拂雪姬的面紗,伴随着真正的信徒們的呼喚,如同無形的光芒點亮着她的臉龐,讓她身旁的奧黛爾看清了她并沒有真正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