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在旅程的終點減緩速度,穿過太空中的灰白色圓環形漂浮物。
“這就是鹽環。”
泡泡舉着電子書中的章節為奧黛爾介紹道:
“在卡哈斯曼人入駐暴風地之前,他們遭到叛軍的抵抗,于是在太空中建造這個作為防禦站點。但是……”
他望着這些空洞蒼白如骨骼,看上去與普通隕石沒什麼區别的寬闊圓環,撓着腦袋:
“沒人知道這玩意究竟起了什麼作用。我猜是又一個無聊的象征物罷了。”
奧黛爾恹恹地靠在觀察窗上,依靠披肩和面紗來保暖。
她感到自己在變虛弱。
從旅程一開始,她就察覺了自己的變化。可能是現在她再也離不開懸浮椅了。可能是她一頓就要吃掉驚人分量的食物,體重也開始急劇上升。
“怎麼了?”
泡泡推動她的懸浮椅,帶她穿過那些畢恭畢敬的蝴蝶們:
“有了,我們去看幼蟲!這樣等到飛行器降落,所有人都能看見你被幼蟲依賴的樣子,那多震撼人心啊!”
奧黛爾擡起頭來,透過面紗注視着那些乏味的蝴蝶:
“我感到……很奇怪。”
“是這個地方奇怪。”
泡泡靈活地扭轉懸浮椅的方向,來到專門為幼蟲準備的絲線繭房前:
“暴風地是個奇怪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互相厮殺,想着成為卡哈斯曼人的忠心手下,住進玻璃宮裡,卻從來沒人承認自己在做這些事。你知道嗎,我想出了一個理論。關于我們為什麼要在暴風地裡假裝自己是文明人。”
奧黛爾沒回答。
她在注視着沉睡的幼蟲。
這段時間過去,它終于變的漂亮了一些,不再皺巴巴,胖乎乎了。正如衆人預言的那樣,它的翅膀在變寬闊,富有藍紫色光澤,嚴絲合縫包裹着尚且嬌弱的身軀。
被她注視時,它即将醒來。豐滿柔軟的觸須向兩邊張開,露出清澈眼眸。
泡泡還在說道:
“是這樣的。如果我們都抛去禮儀的話,就無法掩飾被卡哈斯曼人戰勝的事實了。隻有在玻璃宮裡假裝上等人士,才能營造出人人可以平等的假象。這就是孕母為什麼偉大,是不是?因為孕母才是直接和卡哈斯曼人接觸,用後代延續創造平等的人。”
幼蟲可憐地叫了一聲,翅膀拍打絲繭發出顫音。
奧黛爾向它伸手。
不是為了擁抱它,而是想要知道它的想法。
“你知道将軍已經正式為幼蟲取名了嗎?是的,從今以後它就有官方名稱啦。”
泡泡喜滋滋道:
“暴風地還有不少人不相信它和将軍的後代聯姻的消息呢。”
奧黛爾問道:
“什麼名字?”
“哦,它的全名當然同時包含了紫夫人和将軍的名字,畢竟未來需要結盟嘛。但是我們一般隻叫它的簡名。”
泡泡收斂起笑容,正式說出了那個名字:
“啟。”
幼蟲用自己溫暖的腹部貼着奧黛爾的手掌,聲音變得又輕又緩。
奧黛爾聽懂了它隐藏在呓語的真實話語。就在她側耳傾聽時,泡泡趁機啟動了投影設備,讓孕母與幼蟲親昵互動的一幕出現在了暴風地的歡迎慶典現場。
聚集在室外,等候多時的觀衆們重新目睹幼蟲的激動和狂熱化為風暴般的歡呼聲,讓還未降落的飛行器内部也回蕩起神秘莫測的激情。好像這一幕是大家共同創造的一般,所有蝴蝶衛兵都不禁提前振奮精神,加速了降落程序。
奧黛爾在周圍過分超載的情緒裡浮沉。然而她的意識正在通過觀察窗警覺地查看下方并不熟悉的景色:
暴風地的地表一定曾經有過植被繁榮的時候。因為飛行器低空盤旋時,她看見的是一片又一片在泥潭似的濕潤松軟地表上枯萎的古老植株叢林。這些植物或還保留着花朵綻放的模樣,或者已經成為孤峰一般的地表奇觀,總之都散發着陰郁腐敗的氣息,好似一隻隻直指天空的手掌。
奧黛爾還注意到了飛行器經過地表時,翻攪起的淡黃色霧氣。那些地表的居民們似乎毫不介意。他們是至少幾十種種族的混合體。當然,數量最多的還是毛蟲。各種各樣,依靠毛發顔色和誇張飾物争奇鬥豔,在明處和暗處都貪婪地注視着飛行器的毛蟲。
在蠕動的人群裡,奧黛爾的目光忽然感應到一處與衆不同的景物。
“那是什麼?”
她指出了地面上的白色高塔。
這座建築的無暇表面,由蛋白色逐漸轉為透明,與晨曦光線融合的尖頂看起來格外聖潔,以至于不像是地面上應該出現的景色。
“白色聖母殿。”
泡泡看也沒看,隻顧和同伴們确認飛行器航線:
“白衣派在那裡禱告。”
原本安靜地趴附在奧黛爾懷中的幼蟲忽然開始焦躁不安,觸須甩動時刺破了她的衣服。泡泡見狀立刻關閉了投影。
“停下!”
奧黛爾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