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毛色不讨人喜歡。能去選拔已經不錯了。紫雲英當選後能給你找身份合适的蝴蝶。别擔心。”
毛蟲們排隊離開,一路叫賣絲線。他們的聲音借着風在混沌天空下飄得很遠,最後拉長,拉細,仿佛變成了尖細的笑聲。
火條麻從鬥篷裡拿出那隻小小鈴铛,轉着圈看它精巧的花紋,幾次擡手想扔了,最後又把它收回懷裡。
他内心互相鬥争的情緒開始大幅度影響這一段記憶。地面無端粉碎陷落,消失在無窮無盡的空洞中,叫賣絲線的毛蟲們集結成多頭怪物,從深淵中爬出來用觸須指指點點着奧黛爾的臉龐。
“紅衣派的長相。”
“好不了。”
“别想那麼多。”
“你是紅衣派的人吧……”
“不予通過。”
“不予通過。”
“不予通過。”
她聽到急促,持續已久的尖叫聲,摔打聲,吱嘎聲。現在一切都被融化,重組,裂變了。世界以花朵的方式開始生成,她将臉湊近毛茸茸的花蕊裡,瞅見一片血淋淋的新天地:
畸形的粉色生物正在從卵内爬出,皮膚滲血,下颚抖動着呼叫同類,被吸引來的卻是蝴蝶。
她完全不認識這些蝴蝶。但是他們看起來都很面熟。
“太空失調症。”
他們鄭重其事捧起這個小怪物開始轉圈跳舞,念叨着:
“要治療太空失調症很簡單,隻需要一勺蟲蜜外加追悼會,在追悼會上我們将不眠不休地繞着圈跳舞,直到你看見它開始具有自我奉獻精神——“
蝴蝶們同時舉起翅膀擋住奧黛爾的視線。等到他們散開,火條麻竟然躺在他們中間,懷中抱着這個扭動的畸形怪物,得意地微笑着指揮蝴蝶切開自己的身體喂養它。
“看好啊,看好啊,這是一項莊重的儀式。”
蝴蝶們等到奧黛爾完全集中注意力,才開始用翅膀整齊切開火條麻皮膚,展開。
這無疑是一次能夠教會她履行職責的任務。蝴蝶們不願意,火條麻不願意,但是他們都保持着神秘微笑。
毛蟲的皮膚從背後被剝下來,細細撕開,在他身體兩側擺成對稱的翅膀形狀。一點點血被擠出暴露在空氣裡的□□。但是不多。完全值得犧牲。
接下來蝴蝶們開始着手切分骨骼。不需要的部分被革除,層次分明的血肉脫離了骨骼的支持,順從地向着兩邊攤開,散發着熱乎乎的,欲望。
奧黛爾喉嚨裡湧起津液。
“你喜歡我的身體嗎?喜歡看嗎?想要嗎?”
火條麻笑着凝視她,這笑容裡充滿了被侮辱感。他的身體還在抽搐着,像蝴蝶起飛的前兆。
滿身血迹的蝴蝶們啜飲着他的血流:
“他有罪!他沒有生育!”
“他的身體空空。”
“這有悖于道德。”
“我們可以給他一個後代!”
小怪物被急匆匆捧到火條麻敞開的身體上,剛剛好契合入那凹陷的血肉之中,蝴蝶們在翅膀組成的美麗簾幕之下又重新将身體縫合。
假眼閃爍,瑩粉讓人飄然。
絲線穿過□□的咝咝聲不亞于緩慢刮骨。火條麻在完成縫合的那一瞬間煥發新生,震聲宣布道:
“将生命排出身體是一種不健康的,病态的行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融合!融合才是本質。吞噬才是萬物。”
小怪物還在毛蟲的身體裡掙紮,身體輪廓在剛剛縫合的皮膚上留下痕迹。現在火條麻膨脹了,背部被剝開的皮膚撐開如同雙翼,伴随他驕傲地步入蝴蝶的圈子裡。
蝴蝶們恭敬地向他低頭,主動讓他咬下頭顱,吞吃翅膀。每一隻蝴蝶都沒有被浪費,隻是剩下了些血滴和瑩粉。在火條麻的口中,他們的翅膀還在不停抖動,竊竊私語着“奉獻”,“後代”和“自願”。
火條麻嘴角的血液痕迹形成一個猙獰笑容。他背後蠕動的皮膚像是另一種浮在虛空裡的黑洞,吸收着一切目光。
最終,黑洞之外隻剩下他虛飾出來的笑臉,和奧黛爾。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毀滅結局,好讓她在湮滅過後重新進入虛假的夢境裡。
“奧黛爾。”
火條麻的聲音是從黑洞後面傳來的。現在那裡的皮膚被繃緊到了發亮的地步,她也就能清楚地看見裡面的怪物的臉龐。
那是她探入花蕊,張望四周的臉。
“奧黛爾,是你殺了我。還記得嗎?”
□□轟然瓦解,成為一些粘稠的觸須,從她的每一顆毛孔裡侵入身體。奧黛爾記得自己在吃驚地反抗,然而她的反抗隻是讓所有恨意,尖嘯聲,哀怨聲同時收縮進自己的身體裡。
她回到了整齊有序的夢境中。現在這裡是繭房,她和手持金屬鈴铛吊墜的火條麻遙遙相望,同時醒悟過來自己已經被困在了他瘋狂的閃回的記憶裡。
必須找到一個機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