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手捧着一方密封容器，垂眼看着他們倆掀起的滿地污物。她穿了一件完全由絲線和珍珠編織成的緊身衣，全身散發出的柔美光輝讓這個簡陋的娛樂室更顯的破敗可憐。隻是她本人作風幹脆，語氣嚴肅，這層衣服帶來的柔光效果在蝴蝶眼裡立刻消失。

“散場後你們倆負責收拾好這裡。”

她繞過KIKI和泡泡，在烏煙瘴氣的氛圍裡召集起那些蝴蝶，同時鄭重舉起手中的容器：

“還有，你們今天都讓我失望了。現在不是互相鬥毆的時候。”

再遲鈍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頂撞雪姬。蝴蝶群裡零零星星聚起幾聲道歉聲，大家最後一緻把矛盾甩給KIKI。

在雪姬背後，仍然被捆在一起的KIKI和泡泡努力合作着想扭轉身體，四隻翅膀同時在地闆上劃拉出怪聲。

“那我就實話說了吧，”

KIKI絕望說道：

“閣下，大家都沒發工資，打架是我們唯一負擔得起的娛樂方式。我們要是能叫幾個舞娘來，那我們當然能開開心心給玲玲默哀了……而且，而且，泡泡是将軍的人！他居然也在偷吃我們的補給。閣下，管管泡泡。最好是讓他賠酥球！”

被他壓住的泡泡插嘴了：

“我有酥球。能把我放了，繼續捆着他嗎？”

KIKI小聲說等自己出來就把泡泡的小翅膀撅了賣錢。泡泡發誓要找到十一岚砸錢撬牆角讓KIKI血本無歸。

雪姬在他們越來越起勁的争吵聲音裡打開手裡的容器。它發出難聽的嗡嗡聲，并且将在場的蝴蝶的聲音一起抹去。

這是一個蜂鳴幹擾箱，專門為秘密談話而設計。

被屏蔽在外的舞娘用手臂觸碰着空氣中的藍光，皮膚疑惑地快速變幻顔色。

靠近雪姬的蝴蝶明白這是要舉行正式會談，用肢體語言飛快比出了一句話：

“我們進來之前檢查過了周圍，沒有可疑人員。”

雪姬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站在了蝴蝶們的中間，放下幹擾箱，問他們：

“在我們開始前，我想問各位知道紫夫人的欠款狀況嗎？”

有人說了一個大約數字。另一個人把這個數字加了十倍。有些蝴蝶仍然在和身邊的同伴推推擠擠，眼神示意那個舞娘。

雪姬等他們都說完了，才緩緩說道：

“倘若紫夫人賣掉現在擁有的所有蝴蝶衛兵和愛寵，才能付清軍事基地的本金。”

蝴蝶們忽然集體停止了揮翅膀的動作。

KIKI連接在地闆上彈跳了幾下湊近過來，有氣無力說道：

“可是……她不可能的……将軍肯定會幫助她。其他貴族也……”

“我已經和将軍初步談過了。情況并不樂觀。”

雪姬這樣說過後，蝴蝶們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暴風地……？”

“紫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成功，我們便不用回暴風地了。”

她點頭，讓其他人都理解了這層意思後繼續說道：

“紫夫人會把我們都賣給長途商隊。”

飛在半空中的蝴蝶緩緩落地。

娛樂室裡時而青紫，時而紅藍的燈光讓這些蝴蝶像無生命的機械。

有個尖利的聲音說道：

“魚人最喜歡用蝴蝶做收藏品！肉磚！魚人們的船上還養着巨大的食肉植物，我們就是最好的肥料！”

衆人一起扭頭，發現是泡泡在尖聲尖氣地吓人。

這次沒有一個人要去打他。

雪姬保證道：

“我會盡一切努力和将軍繼續談判。但是我們同時也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那是？”

“我們要聯合同伴。”

“紅衣派？”

“不止紅衣派。”

她離開窗口，讓他們看窗外運輸蟲蜜的長途商隊的艦船：

“即使我們這次順利回去，紫夫人也不可能再供養數量龐大的蝴蝶衛兵。總會有人被放棄掉。我們要麼和同類一起談判，要麼一起死。”

蝴蝶們激動起來，一個接一個地推擠着彼此的翅膀，用最簡單的肢體語言交流。陰冷的似乎要凝固成實體的燈光灑下，被他們同樣冰冷，被顔料塗抹的身體融化，解構，每一股噴出的蒸汽都在将燈光裂解為不同層次的色調。

不同顔色的蝴蝶此刻披上了同樣深沉的色彩濾鏡。有濕漉漉的紫紅色，瘋狂的青灰色，陰暗的黑綠色，一同在這種無聲的深淵裡攪合成風暴。

雪姬又拿出了一隻記錄儀：

“你們都知道玲玲是紅衣派。但是我覺得這段錄像可以表明他的态度。也正好适合在今天的場合上播放。”

這是一段來自小艇的通訊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