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是一隻小型甲蟲攀在自己後背上,泡泡一把拽下它,沒想到甲殼蟲帶刺的後腿劃破了他的衣服。
他臉色沉了下來,雙手把這隻甲蟲舉到面前:
“這可是我唯一一件好衣服了。”
甲蟲的六條細腿無助地扒拉着泡泡。蟲群在兩人腳邊穿行而過,沒有一隻因為甲蟲停留。
旁邊的蛆蟲取下單筒眼鏡關閉提示音,趁機又說道:
“依我看——這是一隻從地下角鬥場逃出來的搏鬥甲蟲。看背甲上的綠色反光和頭部形狀,這種品質的搏鬥甲蟲不可多得啊。看周圍也沒有失主,您為什麼不索性帶上它,和我們一起去地下角鬥場賭上一兩局?我們的貴賓室正适合您這種高級貴賓。隻,隻要您保證那隻蝴蝶——”
泡泡看出來他們害怕自己,特意又靠近了幾步,讓蛆蟲的滿身肥肉抖起波浪。
另一隻蛆蟲特意扭到廣告牌前,指出地下角鬥場的花花綠綠的廣告。
除了被重點标注出來的“甲蟲對抗賽”,下面還有幾行小字:
“限時開場!絞肉機大胃王比賽!”
“刺激!馳名内外的多重身舞娘會所!雙人成行可享八折優惠!”
“模拟飛行訓練場!注:此項目入場費不包含意外保險費用。您可能遭受的意外有:倒挂,失重,切塊,重壓……等。”
奧黛爾被最後一項吸引了,泡泡看起來也想用這隻路邊撿來的甲蟲小賺一筆,更何況剛才被扔在垃圾桶裡的腦蟲快要爬出來了。兩人二話不說和蛆蟲們登上懸浮平台,确認了目的地:地下角鬥場。
隻是懸浮平台上升時,奧黛爾看見一個黑衣影子沖散蟲群向這邊靠近,似乎也想和他們同乘。隻是平台已經開始加速上升,黑影在等候區裡稍稍逗留,然後有如被召喚了般仰頭,準确和她對上了目光。
不,不能算是對上了目光。因為對方身着黑袍又戴着面具。即便如此,她仍然能感覺到面具後是一個與她極其相似的人。
她猜測這就是遇到了同類的感覺。
“你覺得那個是丢了甲蟲的人嗎?”
泡泡和她一起往下看,同時很狂妄地把甲蟲舉起來示威,結果不慎讓懸浮平台邊緣的支架将甲蟲的頭喀嚓斬下,一串血柱頓時從兩人頭頂潑灑到了全身。
看着甲蟲的頭蹦跳着下墜,墜到那人的腳邊,讓他也低頭查看之後,泡泡緩緩收起還在冒血的屍體,輕松說道:
“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該逃跑了。剛才那個人的袍子裡面好像有拘束器耶。”
-
酒吧包廂的暗紅色地毯上扔滿了酒瓶,幾支炸開了的拘束器,燒焦的芳香草藥和香水蟲屍。暗藍色燈光下被撞碎的酒櫃,沾血的舞台,和流行音樂一起組成無比荒誕的場景。
點點滴滴的血迹從滿地的酒瓶碎片開始,一路蜿蜒到單人舞台的邊緣,舞娘的羽毛道具還在舞台上旋轉,被上浮空氣吹的搖搖晃晃,粘連其上的血肉組織互相拍打發出粘稠的聲音,足可以想象這裡曾經有過怎樣混亂的狂歡和血腥場景。
雪姬掀開密封簾走進來後,聞到那股濃郁的内髒氣息和煙霧臭味沉澱的氣息,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了空氣流通系統,然後拿起酒架上沒開封也沒被血濺到過的酒瓶,本想潑在紫色蛇皮沙發上熟睡的那人臉上,思索過後自己喝了一口,找了個座位坐下。
沙發另一頭端端正正擺放着一台記錄儀和相機。記錄儀裡重複播放的影像她早已爛熟在心。
至于那台相機,她也很熟悉。許久之前她央求諾曼替自己拍攝一張離開軍事基地的照片,但他最終沒有出現。
打開相機,最近拍攝的一張照片是關于那個黑發孕母的。照片的自動識别标簽顯示“種族不明”。
鏡頭下,女性的光潔臉頰和絲絲黑發如同被刻意打造出來的工藝品,罩袍下伸出的雙手緊緊交握。諾曼曾經癡迷于生物實驗。被他親手解剖,記錄的生物往往也有着精緻的身體結構,卻沒有這個孕母的深沉眼神。
她回頭看着沙發上不省人事趴着的諾曼,想知道他拍下這張照片時的眼神是否也像解剖時那樣冷靜,隻在意事實,不摻雜絲毫個人想法。
再往前的一張照片是正在洗浴的諾曼。拍攝技術很生澀,看起來是生手使用機器拍下來的。諾曼對着鏡頭之外抿嘴,滿頭泡沫。
照片下方同樣标注着“種族不明”。
雪姬默默一笑。
沙發吱嘎響動。他擡起手撩開自己腦袋上散落的亮片,長歎一口氣:
“嘿。不要偷偷靠近一個剛剛被暗殺過的人,好嗎?”
亮片順着敞開的衣領鋪開在他的腰腹部,有一些被流通的空氣吹起來,繞着他旋轉,模糊兩人的視線。
“很遺憾,你還活着,而且——”
雪姬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周圍俗豔又被污染過的裝飾:“已經适應了這個地方。看來無論暗殺你的是誰,都很不專業。”
他一仰頭,體内的金屬部件跟着他的動作彎折,起伏。
“對我來說沒有殺手是專業的。”
這句話被輕飄飄吐到閃粉漩渦裡,激起雪姬的一聲嘲弄:
“對。刺殺你需要的不是殺手,是孕母。”
諾曼半睜眼睛,舉起一根手指:
“我想反駁你——但是我現在頭痛,算了……”
他重新埋頭在沙發裡。
雪姬搖晃酒杯,遲遲沒舉到嘴邊:
“看來你已經改了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