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是一棵樹。一顆擁有衆多手臂的樹。她清晰地感到附近就有一個鮮活的意識,吞噬了他一定很好玩。
是不是?那個銀色的小點。
她伸出手臂去捕捉他,沒想到遭到了意外之外的反抗。意識被飛快地彈出這個臨時軀殼。
但是至少她能循着氣味尋找到身邊的這些毛蟲。
她來了。
奧黛爾重新睜開眼睛。一根藤蔓正從她面前掠過,卷起毛蟲們的味道。
花叢被鑿開了孔洞。透過那個孔洞,蟲群亂作一團的叫聲鑽入房間。而在花叢裡,她神思飄渺,遠遠地和火條麻對視。
火條麻說着什麼。
她聽不見,她隻看見毛蟲們集體躲入了花朵下。這些魔性的花朵失去了掩飾行蹤的作用。她每次呼吸都能聞到毛蟲們的味道。
不,不能靠近它們。
她強行用雙手雙腳推開周圍密密匝匝的花瓣,在被壓爛的花瓣中站起來走出包廂,賓客們倉皇逃竄的原因展現在了她面前:
那株絞殺藤的樹根枯萎了,藤蔓依然在揮舞,它的獵物們正在沒入樹幹内部。有一隻身體斷裂的毛蟲,幾隻服務員,還有種種她不認識的物種。諾曼在空中砍掉一根藤蔓,銀色長爪下飛起綠色汁液。有一隻蝴蝶被樹藤絞住,翅膀崩裂出大片瑩粉,火苗轟然傳遍瑩粉的漂浮範圍。諾曼的雙眼一下子被火光照亮,他的嘴角殘留着點點笑意。
逃跑的客人把她推到牆邊。
她趴在冰冷的牆面上,意識始終飄飄忽忽,無法集中。所有事物都在她的腦内混合,讓她陷入一個奇怪的透明罩子裡,聽不清也看不清。
“嘿。醒醒。“
有人從背後抱住她的腰,把她拖到室外。粉色牆壁的粗糙突起和地面交相出現,然後缺口裡出現了夜晚的深色天空,新鮮空氣和雨點鑽入毛孔。尖叫聲褪去,讓她能夠思考現在身處何處。
雨點滴入她的眼睛内,帶起一層酸澀感。抱着她的人解開她的衣服,拍打着她的臉和胸脯。她抓住了對方的手,感覺到那隻手在冷雨下的溫度和活躍的脈搏,于是說道:
“它們給我吃了血蜜。“
“吐出來。“
對方把手指探入她的嘴唇裡,伸入口腔,讓她惡心地幹嘔一聲。
“快。現在還來得及。“
手指又深入了一些,按在她的舌根上,迫使她把嘴張開到極限。雨水和淚水一起沿着對方的手背倒灌入嘴裡。
她搖頭反抗,拼命地去咬那些手指,最後在嘗到對方的血液時毫無預兆地嘔吐出來。
溫熱的嘔吐物和積水一起流走。
反胃感延綿不絕,牽扯出她身體深處的所有東西。
冰涼的手指終于離開口腔。對方把她粘在臉頰上的頭發都撥開,順便按着她的肚子讓她繼續吐,聲音似乎在笑:
“你今晚确實吃了不少是不是?“
她扭頭,看見了諾曼。和平時不一樣,他的頭發也被雨水淋得濕透,粘在額頭上,沒有那麼耀眼了。
他把受傷的手指晃了晃:
“希望你不至于每次見面都要讓我受傷。“
雨幕聯結了周圍所有生物。她同時被這麼多的鮮活生物的動作,聲音,所思所想困擾,喉嚨裡的嘔吐感蔓延入腦,要從頭皮裡爆炸開吞噬一切活物。幾隻服務員爬過來偷吃她的嘔吐物。諾曼用腳尖鈎來一隻,讓她捂住腹部坐下:
“對,這就是血蜜的作用。你經曆的是意識遊走。簡單地說就是你現在覺得自己無所不知。這是一種很嚴重的幻覺。”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阻止她再看:“該送你回母艦了。免得你的腦袋被自己燒壞。”
她的腦海裡的某個部位能聽見服務員在叽叽抱怨,抱怨聲和雨水一樣微不足道:
“我……看見的是什麼?這些聲音……”
“什麼都有可能。你可能看見的是幻覺,可能偶爾侵入了其他生物的思維……不過你不會有危險的。将軍肯定會救活你。畢竟是他最愛的小寵物嘛。”
她依然覺得他的語氣的某些細節令人讨厭。尤其是現在她聽覺極度敏銳的情況下。
不過,諾曼有東西要給她。
這個想法一出來,諾曼已經彎起手指碰了碰她的額頭,讓她睜眼:
“你會好些的。拿好這個。以後有用。”
他把一根新蜂刺藏進她的衣服裡,順手替她合上衣服。一根觸須在他的手離開時湊來,在她面前晃了晃。
這些觸須是有毒的。
她匆匆躲開,但是沒用。發光的觸須簇擁而上,切斷她的意識。
“祝你夢見蝴蝶。”
諾曼在她腦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