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一經戳穿,不止是弄虛作假,還有欺君罔上,他都不确定那個時候自己能不能将人保下。
程瀾夢語氣堅定:“是。”
裴溫綸的視線一直緊緊鎖住她的雙眼,企圖從那裡面找到一絲害怕和退縮,可是他失敗了,那堅定的眸子猶如一顆巨石沉沉的壓向他的心窩,讓他快要窒息。
程瀾夢擡手撫上他的連接,聲音輕柔,“你是風光霁月的天師大人,還有大好年華,未來也有可能遇到比我更特别的女子。”所以你沒必要跟着我一起賭。
“呵!”
看出她話裡内藏的意思,裴溫綸冷哼一聲,壓抑的氣息轉化為怒火,“你程瀾夢也如那負心男子,用完本天師就丢?”
盛怒中的男人,程瀾夢可不敢招惹,她連忙舉手投降。
“不敢不敢。”
果然,有了首輔和大理寺強強聯手,第二日熱鬧的菜市口就看押着十幾人,其中學子居多,午時一到,血氣就熏染整個街口。
從未見過這個陣仗的學子們,吓得紛紛躲進了自己家裡,生怕下一個被拉上去砍頭的人就是自己。就連原本在永裕客棧免費住着吃喝的魁首們,也紛紛收拾包袱各自另找住所,誰知道人多聚在一起會不會又鬧出什麼幺蛾子,寒窗苦讀十幾有的甚至幾十年,可不能輸在最後這一步。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的學子人心惶惶。
五日後,程瀾夢照例在房間看書刷題,做考前最後的沖刺,在現代時她也是小鎮做題家,所以對這套流程輕車熟路。
隻是沒多久,樓下就傳來了喧鬧聲,其中還夾雜着哭喊聲。
雖然衛娘第一時間派人上來讓程瀾夢别管。
但這喧鬧聲就不停歇,因為久坐背脊也傳來酸痛,于是她便起身走出房間。
樓下,一瘦弱書生被穿着大理寺官服的官差壓着要外走,惹起喧鬧的則是一婦人。
婦人匍匐在衙役們面前,不停的哭訴着冤枉,求他們放過書生。
“瀾兒,你怎麼下來了?”原本正一臉同情的勸說着婦人的衛娘注意到程瀾夢,立馬轉身迎了過來。
在她看來不管别人有多悲慘,都不能影響到她們家姑娘。
程瀾夢沒有看她,而是看向衙役中領頭的童三。
“發生了何事?”
之前李夫子的案子,是他帶着程瀾夢和裴溫綸去城外找的苗夫子,所以程瀾夢對此人還有印象。
童三顯然也還記得程瀾這個人,更何況後面獻書的事鬧那麼轟動,尤其是關于《天工開物》中涉及民生的那些技藝,正在一點一點惠及普通底層人,所以見她開口,童三面上帶了幾分恭敬,拱手道:“程學子,我等奉命捉拿販賣考題案關聯的一幹人等。”
說到這裡,童三的視線落在書生葉昭遠上,目露鄙夷:“該學子不僅購買,還涉嫌售賣他人,妄為讀書人。”
葉昭遠低垂着頭,對這罪名并沒有半分辯解的意思。
對面的婦人聽到這話,卻跪行到程瀾夢的腳邊,“這位貴人,我弟弟生性純良,謹小慎微,絕不敢做販賣考題這種掉腦袋的事,還請貴人幫奴家給大人說句話。”
販賣考題這案子茲事體大,程瀾夢可不敢貿然為誰出頭,她伸手正要将婦人扶起來。
婦人卻躲開了她的手,她的眼神從程瀾夢和童三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葉昭遠身上。
她說:“我的知道,我說的話你們都不信,我隻有這一條爛命,我願意替我弟以死以證清白。”
話音落下就見婦人突地發力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在場的人都反應不過來,隻能瞪大眼睛看着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一切。
然後就在婦人馬上要觸及柱子時,一道身影從旁側撲過來,硬生生将婦人的身體撞開。
隻聽咚的一聲,兩具身體同時落地,下一秒就傳來痛呼聲。
将婦人撞開的是客棧的華哥兒,因為是硬生生那身體去撞,所以此刻的他捂着被撞的肩頭,臉色已經慘白,可想而知華哥兒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将婦人撞開。
然而才撿回一條命的婦人,竟然起身又要往柱子撞去,隻是還不等她行動,便已經被衙役攔下。
“你這是作何!”童三面色難看,他最煩抓捕犯人的時候,旁邊的人跟着要死要活。
眼見求死無望,婦人隻得再次爬行到客棧門口,張開雙手擋住去路。
“要抓走我弟可以,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否則今日你們攔得了我,明日我也會去大理寺門口懸梁自盡。”
衙役們頓時面面相觑,他們倒不怕婦人怎麼樣,而是怕婦人真去大理寺門口懸梁自盡,到時候上面的人又要怪罪到他們這些小喽啰的頭上。
這時一直低垂着頭仍人宰割的葉昭遠終于擡起頭來,淚水已經爬滿他的臉頰,看向婦人的眼神充滿了不舍,然而語氣裡卻帶着某種決絕,“姐,您就讓我跟他們去吧,弟弟做錯了事甘願受罰。”
“受什麼罰,你知不知道涉嫌販賣考卷案的人都是什麼下場,殺頭!”婦人想不通,一向乖巧的弟弟,為何會突然認下這滔天大禍。
葉昭遠卻别過頭不再言語。
周圍圍觀的人也忍不住唏噓,上趕着送死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婦人無論怎麼掙紮還是被衙役拖拽開。
“嫂子,沒了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被帶走前,葉昭遠扭頭朝着婦人的方向大聲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