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安小凡。”章亦丞在教室門邊沖安小凡擺了擺手。
“再見啦章亦丞。”安小凡心裡也一下子有些酸酸的,畢竟這是他長這麼大、這麼久以來,交到的第一個對他不錯的朋友。
回到教室的時候,安小凡發現身後屬于章亦丞的座位,也已經被老師撤走了,桌椅被搬到教室的一角,成了公共一角的一部分。
整個晚自修,安小凡寫作業都有些不在狀态。
尤其是他趁着下課間偷偷拿出手機打開了章亦丞的朋友圈,看到他發了一條動态,是一張飛機的照片,配字:等我回來。
他的心裡頓時有些空落落起來。
大概是因為章亦丞突然的離開,安小凡心不在焉地寫到最後一節課,直接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教室裡依舊是學生們奮筆疾書的沙沙聲,偶爾有幾聲輕微的低語,很快就消失在翻書的聲音裡。
迷迷糊糊間,安小凡又聽到了那個略微低沉的、如鬼魅般的嗓音。
“小凡……”
“安小凡……”
聲音由遠及近,漸漸清晰,仿佛就在耳邊近在咫尺地響起。
與上一次在醫院裡不同,這一次的安小凡早有心理準備。
或者說,他早就一直在等待這個聲音的出現。
屬于安容白的聲音。
他睜開雙眼,眼前,果然又是一片黑暗的無邊虛空。
唯一的光束下,依舊是一個被捆住手鍊的男人。他的右手臂、兩條腿依舊被沒有邊際的鐵鍊捆綁着。
距離上一次在醫院見面,已經一個月過去。
而安容白身上的累累傷痕,也已經恢複了許多。
安小凡抿了抿唇,朝低垂着頭的安容白走了過去。
走到安容白身邊,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是小時候經常出現在我夢裡的容白哥哥吧?”
安容白沒說話,但能聽到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是你吧,容白哥哥。”安小凡繼續追問,“所以這一切從來都不是我的幻想,你是真實存在的對嗎?”
安容白晃了晃被鐵鍊捆住的手臂,回答道:“是啊。因為你是真實存在的,所以我也是。”
“那你……到底是誰?”
安容白說:“你替我解開右手臂上的鐵鎖,我就告訴你。”
安小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大着膽子靠近安容白,伸手去碰那銀色手铐的鎖芯。
“太高了,我碰不到。”
安小凡輕輕搖了搖頭。
“你靠近我。”
安小凡往安容白身邊又靠近了一些。
“再近一點。”
安小凡又挪近了幾步,此刻,安容白的胸膛的皮膚已經近在咫尺。
下一秒,安容白圈起左手,環在安小凡的腿側,将他以半坐着的姿勢舉了起來。
安小凡感覺身體一輕,原本還有些高度距離的銀色手拷,就明晃晃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鼻子前。
“安小凡,”安容白的聲音在下方響起,“幫哥哥解開它。”
安小凡雙手放在手铐上,觸碰到手铐時指尖上傳來一陣冰涼。
他将手铐上的鎖芯用力一掰,隻聽輕微的咯嗒一聲,銀色手拷,連帶着其後長長的、一望無際的鐵鎖鍊一同消失了。
安小凡重新站回了地上,下一秒,他就被身後的一雙手臂攬進了懷中。
他幾乎在同時身體一僵,卻感受到背後安容白的雙臂愈發收緊,懷抱愈發溫暖。
“謝謝你小凡。”安容白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邊悠悠響起,“哥哥很開心。”
安小凡依舊愣在原地。
他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這樣溫暖的懷抱,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小時候外婆抱着他的懷抱。
是多久沒有被這樣擁抱過了?
母親很少有過,父親更未有過。
外公呢,在他記事起身體就很不好,常常一邊歎着氣一邊躺在床上吃藥。
但此刻安容白的懷抱又和外婆的懷抱不同。
溫暖但有力,寬敞而結實。像外婆,像父親,更像一個哥哥。
安容白終于松開了雙手,安小凡也終于恍過神來。
他轉過身,忽然一把捧住了安容白瘦削的下巴。
他用另一隻手攥住了安容白面前的頭發。
長長的頭發被他攥着撩到耳後,也是在同一時刻,安容白的面容變得清晰無比。
無比清晰。
完美的臉型,線條流暢又多了幾分剛毅,漂亮的眉眼又多了幾分慵懶,内斂的氣質又多了幾分随和。
不笑的時候也微微自然上翹的嘴角,又多了幾分邪魅與松弛。
安小凡看着這張臉,呆愣在了原地。
安容白對着他輕輕一笑:“我們終于正式見面了,安小凡。”
看着另一個人頂着與自己幾乎一樣的臉對自己說話,安小凡感到背後汗毛幾乎全部豎了起來。
他猛地後退一步,盯着面前無比熟悉又陌生至極的臉,恐懼感忽然從心中生起。
然後,他隻做了一件事。
就是沒出息地逃跑了。
他在無盡虛空中拔腿就跑,在無邊無際的世界裡瘋狂逃跑。
直到跑得有些累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安容白,才停下來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