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凡……”
黑暗朦胧的意識深處,有什麼聲音似遠似近地低低響起。
“安小凡,睜開眼睛看看。”
聲音似是惡魔召喚的低語,又似是天使呼喚的呢喃。
“睜開眼看看。”
安小凡睜開了眼睛。
視線裡一片漆黑,沒有蒼白的天花闆,也沒有看到章亦丞。
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後,又聽到那個低沉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
“回過頭來。”
在他身後?
安小凡轉過身,一道亮光驟然闖進視線,下一秒,他被眼前的畫面深深震住。
他看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披散的長發完全遮住了面容。
他的雙手雙腳嗯被幾道鎖鍊死死捆住,結實的胸肌上滿是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白色的頂光燈之下,男人的影子與黑暗的虛空融為一體。
“你是誰?”
“我?”他動了動身體,手腳上的鎖鍊因為顫動而相互碰撞,發出沉悶的哐當聲響。
“我就是你啊。”他看着安小凡慢悠悠地回答道。
“什麼意思?”
安小凡幾乎愣在了原地,他眼睜睜地看着燈光之下,面前的人一點點擡起了低垂的頭。
他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和不安。
“不要!”安小凡大叫出聲,猛地從床上驚坐起,下一秒,身體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将他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安小凡,你怎麼了?”
章亦丞聽到動靜,從門外走了進來。
安小凡臉色微白地重新靠回床上,搖了搖頭:“沒事。”
章亦丞收起手機,在床邊重新坐下。
“是不是做噩夢了?”章亦丞問。
安小凡沒有回答,他試圖閉上眼睛重新入睡,卻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浮現出夢裡那個男人的身影。
一片黑暗裡,唯一的光束之下,男人上身赤裸,披頭散發,渾身是傷地被捆綁在沒有邊界的鐵索之上。
隻要一閉眼,這樣的畫面總是在他的腦海裡反複出現。
連帶着那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又蠱惑搬地反複響起:
“安小凡,你睜開眼睛看看。”
“睜開眼睛看看我。”
安小凡皺起了眉頭,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被一個夢攪得這樣心神不甯?
“章亦丞,我有點睡不着。”最後安小凡側過頭看着章亦丞說,“你能幫我嗎?”
“可以。”章亦丞頓了頓,問:“我要怎麼幫你?”
“幫我念這段時間新上的英語課本内容?”
章亦丞點點頭,打開房間裡的一盞小燈,竟真的從身邊地上的書包裡,拿出了一本英語課本。
"As a founder of the republic…"
不得不說,英語課本确實挺催眠的。
安小凡聽着聽着,總算擺脫了淩亂思緒的困擾,不一會兒就感覺困意襲來,兩個眼皮子上上下下地打着架。
“你睡吧,”章亦丞低頭看了看手表說,“晚一點我也該回去了。”
“嗯。”
過了一會兒,章亦丞見安小凡已經睡熟,才拎起書包輕手輕腳地離開了病房。
他走後沒多久,病床上的安小凡再次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十分清明,并無困意。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夢裡的那個男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在他第一次被同學嘲笑沒有爸爸時,在他第一次被許飛推進肮髒的臭水溝裡時,在他第一次被發病的母親毆打時……
那個長發男人,就會出現在夜晚自己的夢裡。
長發,白袍,微揚的嘴角,溫和又迷人的聲線。
與這一次夢裡的男人的特征,完全一緻。
安小凡的心跳突然加速跳動起來。
他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害怕,又或者是某種莫名的興奮和激動。
他隻是将右手輕輕擡起,按在跳動的心髒處。
“容白哥哥,是你嗎?”
他微微啞着嗓音,小聲對着空蕩蕩的病房詢問着。
“是你嗎?容白哥哥?”
回應他的是一片空蕩蕩的沉默。
等了幾秒,安小凡突然忍不住嘲笑起自己來。
他到底在想什麼?在試圖和一個想象出來的人說話?并希望那個想象出來的人能夠回應自己?
似乎做了場手術把自己的腦子都做壞了。
加速的心跳漸漸恢複平穩,安小凡收回手,調整了一個姿勢,這一次他沒再被雜亂的思緒困擾,困意很快來臨。
他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