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繼續塗抹藥膏,正在這時,廁所門被推開了。
“原來你回來了。”章亦丞的聲音響起,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剛松開了,卻在看到安小凡身上的傷口後又重新皺了起來。
安小凡沒想到他會進自己的寝室裡,一把抓起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
章亦丞的臉色冰冷了下來:“怎麼回事?安小凡,你身上……”
“我自己摔的。”
安小凡套上襯衫,把扣子一顆一顆重新扣上。
章亦丞皺着眉,在安小凡系到第三顆扣子時,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
“我真沒事。”安小凡動了動手腕,試圖掙紮出來。
“嗯。”章亦丞說,“你摔得這麼嚴重,我幫你上藥膏。”
“我……”安小凡躲閃着對方的目光,“我已經上好了。”
“後背還沒有上吧。”章亦丞直接戳破了他的謊言,“還有腿上。我幫你。”
安小凡猶豫了一下,看着章亦丞不容拒絕的臉色,點了點頭。
“脫吧。”章亦丞說。
安小凡眨眨眼,把系好的扣子重新解開,然後背過身去,露出大片白皙的後背。
背上的傷痕也不少,青青紫紫都聚集在腰兩側,骨縫之間的淤青更為嚴重,怎麼看也不像是摔出來的。
章亦丞皺着眉,拿起安小凡遞過來的藥膏,長指蘸着膏體,不情不願地揉按在傷口上。
安小凡疼得輕輕“嘶——”了一聲。
章亦丞給他擦幹了後背的傷藥,視線下移:“褲子也脫了。”
安小凡說:“腿上就算了,摔得不嚴重。”
“我看看嚴不嚴重。”章亦丞說,“不然還是請假去醫院看看。”
“不用去醫院。”
安小凡一聽這話,努努嘴,雙手搭在褲腰帶上,剛準備把褲子脫下,門外忽然響起“啊”的一聲驚呼。
楊文林一臉震驚且有些呆滞地站在廁所門口。
“你們……”他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又撓撓頭,尴尬地說道:“你們在這裡啊。”
安小凡正想說話,就見章亦丞把一旁的襯衫抓起蓋在了自己身上。
“是。”章亦丞面不改色地說,“你要用廁所?”
楊文林的一雙眼睛在鏡片後悄悄瞄了安小凡無數次,結果章亦丞側了側身子,擋住了楊文林的目光。
“我我我,我不用。”楊文林說,“你們,你問繼續用。”
說完,他一溜煙地跑出了寝室,還不忘把寝室門關上。
楊文林走後,安小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腿上的傷……我把褲腿撩起來給你看看吧。”
“行。”
安小凡重新卷起兩條褲管,左右膝蓋上的傷口非常明顯,章亦丞蹲下身替他的膝蓋處抹藥。
安小凡努了努嘴說:“這裡我自己可以抹到。”
“你蹲下來不會疼?”面前的章亦丞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那習慣性帶着冷冽的目光讓安小凡下意識閉了嘴。
“晚自修你在寝室裡休息吧。”最後章亦丞說道,“我會幫你向老師請假。”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安小凡一個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不知什麼時候,他猛地睜開眼睛,隻感覺肚子裡忽然疼得厲害。
這疼痛像是身體裡的髒腑都攪在了一起,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安小凡顫抖着身子,吃力地撐起上半身,試圖去夠放在床邊抽屜裡的手機。
但随着他的動作,疼痛不斷加劇,直至沖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蒼白的手指就快要碰到床頭櫃,卻突然“砰”地一聲,安小凡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癱倒在床上。
“救……”他微乎其微地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命……”
空無一人的寝室裡無比安靜,隻有樓道外昏暗的燈光悄悄閃爍了一下。
安小凡頭一次感覺到生命在自己身體裡一點點流逝。
就好像一瓶裝着沙子的漏鬥,此刻漏鬥裡正在流出他的生命。
而他卻渾身動彈不得,麻木和眩暈時時刻刻淹沒着他。
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
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永遠地閉上眼了。
就在這時,寝室門被打開了。
有一個身材高挑、穿着黑褲白襯衫的人走了進來。
那人越走越近,臉上的表情卻由慣有點冷淡變得慌亂起來。
“安小凡!”章亦丞驚慌地叫道,“你怎麼了?”
哦,又是章亦丞來了……
安小凡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
“内髒出血?”許村長接到電話時滿臉震驚,“你說你是誰?誰内髒出血需要手術?”
“我是安小凡的班主任,許先生,安小凡的監護人電話上寫了你——現在你有空來市第一醫院一趟,小凡的情況很緊急。”
許村長轉頭看了眼坐在桌子前做手工的許娟,又和班主任确認了幾句後,急匆匆挂了電話。
“許娟,你兒子出事了,快跟我去一趟市醫院。”
“什麼?”許娟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身,眼裡立刻滲出了淚花:“小凡怎麼了?怎麼了?”
許村長二話不說,從家裡開出那輛二手轎車,載着許娟飛快往城裡開去。
許娟呆呆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一會兒盯着窗外的夜景發呆,一會兒又捂着臉咿咿呀呀地哭。
“許娟你聽我說,”許村長開着車沉着聲音說道,“現在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失控,小凡正在做手術,我們不要給他添麻煩。後面……不管有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
許娟抽泣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