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杳清随手将藥包放在桌上,堅信自己身強體壯,無病無傷,根本不需要喝藥。
況且他原本就不怎麼受傷,很久也沒喝過藥了,不想喝。
沒一會兒,就進來一個侍女,說來取他的藥包,會按時為他煎藥。
陸杳清皺眉,心說陸溫真事兒。
“拿走吧。”
“是。”
陸杳清一時也有些餓了,也可能是變弱了的原因,他餓的也更快了。
他擡手打了個響指,但剛打完他就意識到他現在已經不在天華峰了,沒有隻需要打個響指就會出現的傀儡給他使喚。
可是他也沒有過侍人,更何況這還是在别人的地盤,他在這随意使喚人家的侍女……總感覺不太好。
一想到這些限制,陸杳清又煩躁了。
沒一會兒,侍女竟然把煎好的藥端來了,藥的苦澀味很快随着熱氣充盈了整個房間。
侍女端來藥又叮囑了兩句後就離開了。
陸杳清真想把它倒了。
還沒等他動手,陸溫就過來了。
陸溫敲了敲門,還沒等陸杳清讓他進來,就打開了門,然後露了頭出來。
陸杳清也沒能說出什麼了。
陸溫好像很開心。
“藥還燙着,冷冷再喝。”
這當然不用陸溫提醒,但是陸杳清沒說話。
“你還生我氣?”
“沒有,我就那麼小肚雞腸?”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陸溫又看了一眼那碗湯藥,然後說:“藥湯苦澀,肯定難以下咽吧。”
陸杳清挑眉,不知道陸溫接下來會想說什麼。
陸溫也有些迫不及待,他伸出手,手心出現一個小罐子,他将蓋子打開,香甜味很快散開。
那是一種很獨特的味道。
若沒有那個味道,陸杳清會覺得陸溫是在哄生氣又不想喝藥的小孩子。
陸杳清下意識地擡手想去拿那罐子,但畢竟不是他的東西,他停住了。
陸溫是一點都不介意,把罐子往陸杳清面前遞了遞,示意陸杳清可以拿着。
在陸杳清驚訝的時候,陸溫緩聲道:“這是我親手做的,是小時候的味道。”
陸杳清更驚訝了,險些脫口而出了一句什麼,但是欲言又止以後再回想,他又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想說什麼了。
“我依着小時候的記憶,尋着那些甜食,失敗了很多次,終于做出來了。”
陸溫認真地和陸杳清說着過往的經曆。
那是何其深刻的記憶啊,到現在了依舊記得那時的味道。
那是何其痛苦的記憶啊,竟然隻有這罐蜜糖值得留存。
那是何其不舍的記憶啊,時隔多年仍在他心中有這樣的分量。
陸溫繼續說:“我那時想吃,一讨就有。後來什麼都沒有了,我也就隻記得、隻想要這罐蜜糖。後來讨不到了,就想自己做,當時真的很想,後來因為事情耽擱了,現在,才有空做出來。”
直到陸杳清把那些回憶完,他才意識到,他好像是依着陸溫的話回憶的。
可是,那不可能,或許隻是湊巧,陸溫不會和他有一樣的經曆的。
因為他在經曆那些事的時候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陸杳清握住罐子的手在用力,指腹泛白,好像再用力一些,罐子就會破碎。
變成帶着蜜糖的尖利碎片。
他感覺手被人握住,他看向自己握着蜜糖的手,然後看向陸溫。
陸溫将他的手指一點點移開,然後拿走了罐子,又手心貼手背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給你放一些在藥裡。”
陸溫又收緊了一下握住陸杳清的那隻手,然後去藥碗裡添蜜糖。
陸杳清依舊有些恍惚,他有一種,陸溫知道他的過往的感覺,不是人盡皆知的那種,不是從外人的眼裡看見的那種,而是……以他自己的感受,他這個經曆者的過往。
但那不可能!
世上隻有一個他,也隻有他才經曆過那些事,沒有人會知道他自己的感受與念想。
……他曾經,也想過做一些那樣的蜜糖,似乎是想給孤獨又得不到别人真心的自己一個安慰。
但後來,也确實因為很多事情,他好像是把那件事淡忘了,以至于後來想起來也沒有再去做了。
他是想放下的,可是他甚至不敢笃定自己是否已經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