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知鶴杵着拐杖不動:“不巧,我在等您。”
這話出乎黎雲夢意料:“等我?”
“你答應過,會來看我的。”竺知鶴緩慢挪動着雙腿,走得十分吃力,“我在醫院裡等了一個多月。”
黎雲夢徹底懵了。
如果不是竺知鶴提醒,她都忘了自己說過這話。而且在那種情景下,正常人都知道她說的隻是客氣話吧?
黎雲夢僅是猶疑了一秒,便道:“抱歉啊,最近公司的事兒太多。看你的腿還沒痊愈,注意休息,記得及時複查。”
“是因為忘了,還是因為别的?”竺知鶴步步逼近,眼角的痣在昏黃的燈光下新墜的血滴一般嫣紅,他周圍單純無害的氣息驟然淩厲,就像動物園中馴養已久慣會裝乖的老虎,突然露出了獠牙。
“這不是我第一天找你,我側面問童總,問韋總,也問過何助理,他們都說你在忙,可是前天我分明看你來過影視城,就在我們劇組隔壁。”昏黃的燈光,竺知鶴瑩白的皮膚猶如玉質,脊柱像被擊垮一般微彎,“你在躲我,對嗎?”
“對。”黎雲夢臉上噙着的溫和笑意頓時收起,話不說透尚有回旋的餘地,話若說死,雙方體面都難存,這種不知道點到為止果然最讓人生厭。
“可是為什麼,我明明沒有傷害過你半分。”
“因為我不想見你。”黎雲夢性子本來就冷,此時一張清冷臉上盡是對面前之人的不喜,更顯得凜然不可近。
“不想見我?”竺知鶴眨了眨眼,雙眸中似乎能看到瑩潤的淚光。
“竺知鶴,我不喜歡投懷送抱的,更不喜歡強買強賣的,我們兩個絕無可能,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竺知鶴仿佛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杵着拐杖跌跌撞撞的離開。
“老闆?”在角落裡等着兩人把話說完的何助理适時站出來,“該回集團開會了。”
搭乘着黎雲夢的黑色邁巴赫緩緩駛出停車庫,映照着電梯斜對面的長焦鏡頭微微泛光。
男人扯下口罩十分滿意的翻查照片:“這次總算能交差了。”
離公司還有好一會兒,倦怠襲來,黎雲夢擡手揉捏着太陽穴緩解酸脹,問副駕駛的何助理:“最近爺爺那邊有動靜嗎?”
何助理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開始懷疑,就不會輕易放棄。”黎雲夢眼皮合攏,說着自己的分析。
“可是自從那天之後,董事長确實沒問過我了。”
“因為他已經明白,你不是他的人,自然不會問你。”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何助理默了瞬間,語氣遲疑,“您雖然沒有點頭和禹家的婚約,但這件事是兩家長輩定的,如果這個時候您和顧先生的事情暴露,有害無利。”
“老爺子道行高,找他安排的人不容易,但有的人就未必了。”
“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老爺子對我一向放心,不會無緣無故的查我,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給他吹了耳旁風。”黎雲夢眼睛半睜瞥向窗外風景,“整個黎家能想出這種下三濫招數的除了他沒别人。既然出招,就必有後招,讓人盯着他,總能找到蛛絲馬迹。”
“是。”何助理看出黎雲夢臉上的倦怠,自發搖上了隔闆,給黎雲夢留出小憩的空間。
***
“廢物!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黎章海揮手将桌面的照片掃落于地,猶覺不解氣,狠力用腳踩碾。
桌前全副武裝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大氣都不敢喘,任由黎章海劈頭臭罵。
“我都跟你說了那個男人叫顧遷,你看你拍的照片,有一張是對的嗎?追蹤的技術不行,眼神還不好!”
男人小聲解釋着:“實在是黎雲夢藏得太好了,周圍也都是小心謹慎的,稍微跟近一點,就會被發現。而且她周圍出現的男人,除了客戶,隻有那麼固定的幾個,我拍他們也沒人信啊。至于您說的顧遷,我确實沒發現他們兩個有同框出現的時候。”
“所以你就拿這種貨色給我交差?”
“這個男人叫竺知鶴,是我精心選出來的。整個映像影視,黎雲夢接觸的人本來就不多,除開顧遷,合适的隻有他一個。況且黎雲夢向來眼光高,這一點董事長也知道,如果單純用顧遷去攪黃黎雲夢和禹家的婚事,在我們本來就沒什麼證據的情況下,董事長未必會信。但竺知鶴就不同了,他母親是竺家養子,他本人又是黎雲夢的高中同學,完全可以說是年少慕艾,可信度高了一倍不止。”男人邏輯清晰,黎章海怒氣散去,聽得漸漸入了神。
黎章海緩了緩心神,摩挲着下巴:“你接着往下講。”
“最重要的是他雖有身份,但卻雞肋。假如最後董事長看在竺家的面上讓兩人結婚交差,他也礙不着您的事兒。”
“不錯。”黎章海正色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擡起鴨舌帽:“汪齊宣。”
“這個月獎金翻倍。”對于有功之臣,黎章海還算大方,“從今天開始你負責盯着竺知鶴,隻要他和黎雲夢碰面,就馬上通知我,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