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麗娘滿腹疑惑,但依言照做,他輕垂眼簾,眼睫纖長濃密,根根分明。
就這個角度,真像。
隻是江無月更清冷漂亮,眼神也溫柔,他鮮眉亮眼,線條流暢,難以言喻的清俊,簡直是仙姿玉色。
有時,姑雲閑會不知不覺盯着他發愣。
這位杜麗娘論起來,長得也不錯,就是脂粉氣太重,他和無月相比,太小氣豔俗。
不,沒法和無月比。
姑雲閑移開了視線,她掀開車窗的小簾,看向窗外。
姜春趕的馬車還真快。
窗外景色飛掠而過,這是離開崇光門的第十五天。
她忽然很想江無月。
那美人看姑雲閑不肯理他,伸出手指,拉住她衣角,輕輕跪下。
“仙人,仙人帶我走吧。為仙人做牛做馬做侍從,也好過下九流做戲子!”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指端輕微上翹,不愧是唱戲的手。
姑雲閑拉過他的手,仔細看了看,“你已有二十五了,未開靈根,無靈氣入體。往後大概率也不會開。”
“你沒有仙緣,不必求我,我也不要侍從。”
她撒開手,冷眼看這位不請而來的美人,“不要再煩我,否則把你丢下去喂鬼。”
鬼并不吃人,但可以吓吓他。
那杜麗娘的臉色,霎時蒼白,重新安靜坐在角落。
姑雲閑難得清靜,又念起江無月。
她忽然在想,江無月會不會也……
這麼柔柔弱弱跪下來,乖順地低下頭,露出他白皙脆弱的後頸。
姑雲閑輕笑了下,她可舍不得。
沒有信紙,姑雲閑從須臾袋裡翻出空白符箓。
在不算平穩的馬車上,她捏着符紙拿着筆,一字一句寫道:
“無月:
見信如晤。
你好些了嗎?
我和姜春一道行走,在人間遇到了白無常。我們準備穿過混沌之霧去炎荒。我隐約感覺,那裡有我的機緣。
無月,我在人間聽了一場《牡丹亭》,那杜麗娘的嗓子很甜很纏綿,人也長得漂亮,可他沒有你漂亮。
我想,你也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我很想你。
此緻
即頌近好
姑雲閑二月十九日字”
姑雲閑翻過符紙,畫上尋人陣法,還有聚靈和防禦陣法
姑雲閑手指靈活,上下翻折,将符紙折成紙鳥。
她擡手晃過紙鳥,再看那紙鳥,已變成了一隻灰鴿,她抓着鴿子從馬車窗口放飛。
灰鴿撲騰着翅膀,輕巧飛走了。
“杜麗娘”看姑雲閑的眼神,更羨慕了,可又不敢拉她,他隻好讪讪低下頭。
姜春果然靠譜,本來一宿的行程,在她趕車下,一個時辰就到了。
到了福通鎮,姑雲閑不顧“杜麗娘”幽怨的眼神,徑直跳下馬車。
天已黑了,張念兒窩在鏡子裡,姑雲閑和姜春背着包袱,下車尋客棧。
老班主不斷給兩人作揖,懇求她們能在唐家班過夜,最好能留下一些符箓仙藥。
姑雲閑遞給他一個平安符,開口道:“不要再跟着我們。”
“除非你想死,老頭。”
姑雲閑笑嘻嘻一抹臉,直接幻化了吊死鬼的死相。
吓得那老班主,直接跌坐在地上,平安符也不敢拿了。
兩人逐漸走遠,姑雲閑耳力好,還能聽見老班主大罵那花旦。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送你上馬車幹什麼的?求不來金子,還求不來符?白瞎了一張臉!”
明明是老班主自己不敢接符箓,也要怪在花旦身上,不過這和她們也沒關系了。
姜春撞撞姑雲閑,“哎,那戲子長得還可以,你怎麼逃命一樣跑了,這不是你的性子啊?”
姑雲閑歎一口氣,“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姜春:“你什麼意思?”
“徒弟太好看了,看别人沒意思。”
“滾滾滾,你秀個仙人闆闆!”
夜色如水,兩人一路說笑,下榻在鎮上最好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