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雲閑驚訝:“怎麼會?”
姜春跟着說,“我也記得錦光鎮是個大城鎮呢?”
那老班主說道:“仙君有所不知。十年前,谷蕪縣大旱五年。附近的村鎮,莊稼顆粒不收,田地龜裂。大批饑民擠入錦光鎮,偷搶糧食,再後來錦光鎮的糧食也不夠了,餓殍遍野,開始易子而食。不久就起了瘟疫,但凡還一口氣的人,全都逃走了,錦光城現在就是一座空城。”
姑雲閑又問:“那老伯,請問附近有哪座城池離得近,也生活安泰呢?”
戲班老頭:“老伯不敢當,小的知道,往北走一百五十裡,便是福通鎮。雖然面積不大,不如過去的錦光鎮繁華,但也算豐衣足食。”
姑雲閑點點頭,“多謝老伯,我們先行一步。”
“哎哎——”
那老班主擡了擡手,喊住她們。
姑雲閑:“老伯怎麼了?”
老班主撓了撓頭,老臉笑成一朵菊花,十分谄媚。
“幾位仙人,夜深陰盛,道路坎坷,恐有鬼魅出沒。老朽這裡有多餘馬車,希望能和仙人一道回福通鎮。”
老班主連連作揖,“可否求仙人,照拂我們一段距離。”
姑雲閑看到他身後,幾位粉臉的花旦小生,扮得如花似錦,卻吓作一團。
姑雲閑又想起杜麗娘的那把好嗓子,心軟了下。
這番相遇也算彼此有幾分緣分,她索性點點頭。
“行吧,你收拾個幹淨馬車,給我們三人。”
三人在旁閑聊,等待戲班子修整。
張念兒:“雲閑姐,你還真打算去混沌之霧?”
姑雲閑:“都答應了,就算找不到,也得去一趟。”
姜春跟着說:“修仙者很看重因果,一份許諾,一分因果。倘若種下失信的因,果報牽引,未免因小失大,影響修行。”
張念兒皺巴小臉,道:“這麼麻煩!我們鬼修就沒這麼多事。”
姑雲閑:“修士做鬼修,憑借魂魄強大。凡人死後做鬼修,多憑一股執念,所以也容易偏執。我說過你難得純粹,無邪無怨,唯有執念。”
張念兒:“那魔和鬼修有什麼區别,聽起來好像都很壞?”
姜春回道:“魔族樣子多變,實際都有肉身。它們有腦無心,不通人情,隻聽從欲望本能。修士如果過執,也會堕魔。鬼魂雖然沒有肉身,但生前做過人,能通人情。”
張念兒追問:“那妖怪呢?妖怪也挺有情的?”
姑雲閑:“妖倒是有理有情,有腦有心。但妖族的道德情感與人不同。妖族天生地養,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從心就是順從因果。哪怕有殺孽,也屬于物競天擇的一部分。當然殺孽也不可過重,不然會自取滅亡。”
張念兒:“那精怪呢,和妖差不多?”
姑雲閑:“妖有妖氣,鬼有鬼氣,魔有魔氣。但精怪和人一樣,以靈氣為主,隻是模樣千奇百怪,修行方式各有不同。精怪大多沒什麼智慧和情感,以人的角度,也很難說有情。”
老班主沖她們招招手,三人止住話頭,上了馬車。
姑雲閑一掀簾子,進了馬車。
沒想到,馬車内竟然坐了一位标緻美人,五官玲珑,形貌昳麗,雌雄莫辨。
那美人輕輕開口,聲音清亮柔美:“班主讓我來服侍幾位仙人。”
他眼睫纖長,擡眼看了下姑雲閑,又羞答答垂下眼簾,臉色绯紅。
姑雲閑無聲捂住臉,“别來這套,哪來的回哪去。”
那美人一眨眼就滾下淚,他搖了搖頭,軟軟跪在地上,柔弱無骨。
“求仙人别趕我走,老班主會打死我的。求仙人憐我!”
他眼睫沾淚,有一瞬非常像江無月。
姑雲閑倒吸一口氣,連連擺手,“别動不動就哭,你就在這坐一程,到了福通鎮,你就下去。”
姜春在她身後,見狀不由得笑出聲,“得了得了,我去趕馬車。省得打攪你看美人。”
姜春輕撞一下姑雲閑,說:“仙人,我馬車是趕快點,還是趕慢點?”
姑雲閑簡直頭大,急忙道:“好姐姐趕快的!一響就到的那種。”
張念兒也爬上馬車,小大人一樣搖着頭:“真是個花心的女人,男人一個接一個!”
姑雲閑呲她,“少胡說八道!”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姜春在前趕馬車,她直接飛了幾道輕靈符,貼到其他幾輛馬車上。
還真是趕快的馬車。
馬車内。
張念兒咻一下,飛回了鏡子裡。
那美人吓得臉色蒼白,柔弱往姜春身邊一靠,“好仙人,這、這是什麼呀?”
姑雲閑聞到那美人身上的脂粉味,阿嚏一聲,坐了遠一些。
“不該你問的,别多問。離我遠點。”
她方才光顧着躲,仔細打眼一看,這美人是有幾分姿色,就是妝重了些。
姑雲閑恍然大悟,“哦!你是那個杜麗娘。”
原來這戲班子是個男班。
“難為仙人還記得我,是妾身的福分。”
許是旦角扮久了,這美人平時說話也學女兒家。他身子又軟,直往姑雲閑身邊靠。
姑雲閑趕緊擡手制止,拉開距離,“你老實坐着,再過來我就出去了。”
那美人閉了嘴,花瓶一樣安靜坐着。
“你眼睛往下看,别擡眼。”姑雲閑忽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