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北和床邊的人對視了足足一分鐘。
對方還是青年模樣,被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依舊保持着雲淡風輕的笑容,安撫地和他交握。
仔細看,在他身邊還放着一隻書包。
出于創作需要,燕辭北也曾了解過一些流行的奢侈品。他毫不費勁就在青年的書包上看到了名牌LOGO。
不隻是書包,雖然青年穿着低調,隻是很普通的運動衛衣。
但肉眼可見,衛衣的衣料和款型都相當不俗。
至少遠超燕辭北心愛的九塊九T恤。
更重要的是,盡管青年極力握着他的手,可燕辭北隻感覺陌生。
此人舉手投足都是一股富家子弟的從容,更别提那張臉,膚如美瓷,眼如曜石,漂亮得讓人心生疏離。
燕辭北斷定自己從未認識過這麼好看的人。
燕辭北猛地縮回了手:“你你你……您哪位?”
不對,太不對。
這裡是幻象嗎?還是有關上修界的事情才是夢境?
他不是在百妖谷和玄琅刻雪談判嗎?
怎麼會一睜眼回到現代?
現在楚憐要怎麼辦?
玄琅和刻雪會不會欺負他修為低弱?
還有鬼王,虎視眈眈的鬼王會不會更得意,那楚憐——
燕辭北被自己的猜想吓出一身冷汗,他想下床,卻被青年按住,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注射點滴。
“燕老師,冷靜一點。”青年問,“你是做噩夢了嗎?”
這個人肯定不擅長這種和顔悅色的談話。
燕辭北分明從他的笑容裡看出一絲勉強。
但越觀察,這張臉又隐約變得熟悉。
或許是因為兩張臉都很精緻,也或許是他此刻太擔心上修界的大家。
燕辭北端詳片刻,脫口而出:“……楚憐?”
青年微頓,揚起笑容:“是我,我是楚連。”
“………”
不對。還是不對。
燕辭北試圖扯開點滴,病房的門卻被人推開。
一個熟人走了進來——正是燕辭北恨之入骨,又不得不感恩的老闆。
逼他畫漫改的是老闆,但曾經給他一個舞台,讓他連載漫畫的也是老闆。
“你醒了!”老闆滿臉欣慰,“臭小子,早叫你好好吃飯,現在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吧?幸好有我這麼良心的老大,堅持給你交醫保,自費的部分記得還我。”
……這種語氣,絕對就是老闆本人。
燕辭北恍惚一會兒,頹然放下了手。
楚連接過話頭,對老闆說:“你墊付了多少?我轉給你。”
剛才還在燕辭北面前嚣張的老闆立刻老實了,賠笑道:“不用不用,哪能讓楚先生破費。喂,燕北,你也真是,認識楚先生怎麼不早說?”
“……楚先生?”燕辭北後知後覺地擡起頭。
剛才他喊“楚憐”,這個人好像确實答應了。
楚連也看向他,微笑着歪了歪頭:“燕老師,請多指教?”
“不,我不認識他。”燕辭北皺眉,“我叫的楚憐也不是這個人。”
“你糊塗,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楚先生呢!”
老闆大罵,“你知不知道,《第一鬼仙》點名給我們連載,就是因為楚先生看中你的畫風。楚先生可是作者大大的朋友,也是這次漫改的贊助方!”
燕辭北:“……哈?”
他單知道自家工作室很落魄,但沒想能落魄到連一本後宮文的漫改都得走後門才能拿到。
“你朋友還挺喜歡你。”燕辭北看向楚連,神色複雜。
很難想象,什麼朋友會用自己朋友的名字寫男頻小說。
還塞一堆女人給朋友。
這要不是楚連自己的要求,那他隻能懷疑作者是朋友的夢男。
還有那一堆洛麗塔、愛麗絲、瑪蒂爾達之類的瘋話。
燕辭北都不忍心說,哥們,你朋友是你嬷嬷。
但他不說,楚連卻像心中門兒清。
他被燕辭北的目光逗笑,轉頭對老闆交代:“張總,我秘書帶了東西過來,就在樓下,麻煩你接一下。”
“怎麼不打電話叫他上來……”張總的話音戛然而止。
楚連笑眯眯地看他,沒有多說,可視線裡的警告露骨至極。
他已經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居然會被二十歲的大學生看出一身冷汗。
張總半是心虛半是懊惱,咳嗽兩聲,對燕辭北丢去一個鼓勵的眼神便離開了。
“老大?”燕辭北難以相信他就這麼抛棄了自己。
張總還相當仔細地關好了門。
生怕他成功跑掉似的。
楚連轉過來,溫柔的笑意一點沒減:“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嗎,燕老師。”
燕辭北警惕地抱起胳膊:“不能,我仇富。”
“是嗎?”楚連若有所思地點頭。
旋即摸出一張黑卡放在他的手心,“現在呢?”
燕辭北:“……”
燕辭北:“你是買腎還是買眼角膜,開個價吧。”
楚連但笑不語。
隻是平靜地掏出一疊銀行卡、一打房産本、一串豪車鑰匙……和一隻鑽戒。
等等。
鑽戒??!!
“還仇富嗎,燕老師?”楚連問,“或者我該叫您……師尊?”
燕辭北:“???!!!”
原來是幻象,果然是幻象!
那他理應還在上修界,他要出去,他要去找楚憐!
眼見燕辭北又一次躁動起來,楚連按住他,無奈地擰起雙眉:“師尊,冷靜一點。這裡不是幻境,你跑到任何地方都不會返回上修界。”
“那我要怎麼回去?”
“你不用回去,”楚連扳正他的肩膀,嚴肅說,“我找了你二十年才找到你,看上去,你也已經記起了那些事,所以不用再回去了。”
燕辭北還有幾分遲疑:“二十年?那些事?”
楚連歎息一聲:“我們順利解決了所有,而且在上修界已經合籍。很多年後,我們一道飛升,隻是飛升時需要經曆一次太上忘情,你便從此忘記了我和上修界的所有——至于這個世界,所謂的現代,就是我們飛升後的‘上界’了。”
燕辭北:“……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