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直覺他要找的不是什麼一般人,他說:“說來聽聽。”
“一個瘸了腿的瞎子。”尤殇說。
裴昭頓時覺得此人在胡言亂語,莫非是西涼的衰敗傷了這位儲君的腦子,在燕京城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就為了找一個殘廢。
尤殇看出裴昭面上的不屑,他不在乎,隻說:“我相信三殿下有這樣的本事,今日午時,我在城外的小郭莊等你。”
臨走時,尤殇好心提醒道:“對了,别想刷花招,你的好兄弟在我手上,生死你來定。”
“你這就是說笑了,我可從未有過什麼好兄弟。”裴昭眼睛眯了眯,一時間沒明白他說的好兄弟是誰。
尤殇輕笑,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令牌上刻着大大的“齊”字。
裴昭瞬間明白過來,這人在拿齊常青威脅他,壓抑着怒意道:“你為了找個人臉都不要了,綁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你們西涼人就是這般沒教養的嗎!”
“我不與你廢話,今日午時,我要見到人,否則,慢一刻,我便砍他一根手指頭。”尤殇撂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皇宮被敵軍占領,燕京城内血流成河,守城士兵死傷無數,活下來的也是重傷,再無抵抗能力。
拴了紅纓的長槍哪裡敵得過冒着煙兒的鐵甲。
尤殇怕她耍心眼,叫侍衛蒙了她的眼,坐着左搖右晃的馬車到了不知是京城的哪個角落,她被扔下車,鎖在了一間屋子裡。
齊常青被爛布條捂了眼,什麼也看不清,耳朵卻格外靈敏,她聽到尤殇吩咐守門的侍衛看好她,不要出什麼岔子,聽他話裡話外的意思,這場鬧劇應當是要結束了。
奪了城,占了皇宮卻不坐那龍椅,隻把皇帝逼走,空留一個空殼子,尤殇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為弑君,不為奪權,這燕京城到底還藏着什麼秘密。
“尤殇,你要找誰?”齊常青聽到開門聲,尤殇身上獨特的草原氣息襲來,讓她一下認了出來。
在裴徹眼裡,裴錦不過是一個酒囊飯袋,不足為懼,時候一到殺了便是,眼下還需要裴錦占着太子之位,讓一個草包做太子,總好過一個民心所向的英雄。
裴徹想殺掉裴昭,裴昭一死,裴徹便能穩拿皇位,對他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作為交換,他答應尤殇一個條件。
西涼兵戰勝以後,開始挨家挨戶的搜,齊常青若是沒有猜錯,這個條件與燕京的人有關。
齊常青聽到尤殇的腳步一頓,随後出聲:“能颠覆天下之人。”
齊常青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人,那個藏着驚天秘密的半瞎。
“眼下大慶被你趕上絕路,趁機攻占皇宮才是正事,你卻在此忙活别的事,不覺本末倒置了些。”齊常青說。
尤殇卻說:“沒了皇帝,皇宮不過是座四方空殼,龍椅随便找個木匠都能做,可權力就不一樣了,誰手裡有權力,誰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你們大慶自稱天朝上國,放眼四海,哪個國家真正信服,不過是曲意逢迎。”尤殇說,“我西涼不同,西涼的皇必須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唯有權力才能打碎敵人的膝蓋,我要的是心甘情願的臣服。”
齊常青隔着布條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想象到,尤殇的眼裡定是亮滿了光。
光影忽閃兩下被徹底點燃,長廊盡頭的景象映入眼簾。
裴錦被石門内的東西震撼的說不出話,八尺高的鐵籠子緊密的排布在石室兩側,大腿粗的鐵棍鑲嵌在牆壁裡,構成鐵籠子的大門,絲毫沒有松動的可能,密密麻麻的籠子粗略看去得有幾十間。
烏黑的石室沒有點燈,隻能接着門口的火光依稀看出些樣貌,還有細碎的鐵鍊撞擊聲傳出來。
随着衆人的進入,籠子裡的東西開始躁動,起先隻是門口的籠子,慢慢的,一個接着一個,幾十間籠子裡的東西都開始吼叫,拼了命的撞向鐵欄杆,怒吼聲和撞擊聲混在一起,吵得裴錦的腦子要裂開。
他捂着耳朵驚慌失措的問:“父皇,這究竟是何物?!”
皇帝把他拉到身前,鋒利的刀片劃過裴錦的手掌,鮮血流入鎏金的廣口碗,知道裝滿才停止。
皇帝端着碗,走向石室中央的案台,血流入案台上方的青銅鼎,沿着細小的紋路一點一滴彙入兩側鐵籠的凹槽之中。
血液彙入的瞬間,籠子裡的東西安靜下來,不再吼叫,也不再拼了命的撞擊鐵門,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失了魂魄。
裴錦看着眼前這一切,眼裡流露出一絲怪異的興奮。
他堅持不懈的問道:“父皇,這究竟是什麼?”
皇帝回答他:“這是我大慶制勝的法寶,是大慶最精銳的鐵甲軍,有了他們,區區火藥算什麼,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懼怕三分。”
裴錦還是有些怕,怯生生的朝籠子裡邊看去,他這才看清籠子裡關着的東西。
裡邊的東西從頭到腳一身盔甲,唯一露出來的地方就是那雙沒有眼白眼睛,裴錦壯着膽子走近,離得近了他看到鐵甲軍的指甲裡都鑲着鐵片,那鐵片鋒利無比,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削去人的首級。
很顯然,裡邊的東西雖是人形,卻沒人樣了,裴錦也不知道他們還算不算得上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