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後的宴飲吃的比平日裡清淡些許,齊常青沒吃兩口就扔了筷子。
吏部尚書瞥了她一眼,問道:“不合胃口?”
“沒有。”齊常青說,“今早吃的多了些,眼下還不餓。”
僧人在台上敲着鐘鼎,一聲接着一聲,時輕時重,時急時緩,香火伴着鐘聲綿延着。
白守端着酒杯,輕碰齊常青的酒杯,笑着說道:“是不是特别無趣?”
齊常青趕忙環顧四周,捂住了白守的嘴,急道:“禍從口出,為官多年這點兒道理你不懂?”
白守一飲而盡,看着齊常青着急的樣子笑出了聲,他說:“小齊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謹。”
齊常青毫不客氣的應下:“小心駛得萬年船。”
白守點頭:“贊成。”
僧人的鐘聲又響,青銅鼎裡的香火一震。
社稷壇外吵吵嚷嚷,似是有人起了争執,皇帝不滿的叫來了門口的侍衛,低聲詢問幾句後臉色更難看了。
齊常青看過去,隐約聽出幾個零散的句子。
重病、孩子、錢...
齊常青腦子裡不受控制的跳出王香來崩潰的模樣,她給足了小二銀錢,足夠給王香來和丫頭治病的了,除非那小二是個心眼兒壞的。
齊常青歎了口氣,對白守說:“我出去一趟。”
“去哪?”
“有事。”
白守小聲嘀咕:“驢唇不對馬嘴。”
離乾門越來越近,吵鬧聲越來越大。
齊常青看清那人的面貌,有些錯愕,是黃忠。
黃忠身穿禁軍铠甲,端正的跪在地上,額頭已然磕得紅腫。
錦衣衛圍在黃忠身側,隻怕黃忠稍有動作就會被捅得千瘡百孔。
齊常青撥開人群上前,她呵斥道:“為何這般吵鬧,驚擾了神明有你們好看。”
錦衣衛齊齊跪地:“見過小齊大人。”
“免禮吧。”齊常青說,“發生何事了?”
一人上前解釋道:“此人方才在這鬧事,已被錦衣衛控制,大人不必擔憂。”
“因何鬧事?”齊常青問。
那人剛要張口,齊常青擡手制止,轉而面向黃忠:“你自己說。”
黃忠說:“鄙人黃忠,于慈甯宮當值,家有妻女,皆患重病,可憐家中存銀不足,隻得出此下策,還望陛下開恩,救我妻女一命。”
齊常青問:“陛下可知曉?”
那錦衣衛答道:“已如實禀告陛下。”
“陛下怎麼說?”
錦衣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道:“正值祭祀大典,陛下事務繁忙,隻得交予我們代辦。”
齊常青了然,堂堂皇帝怎會為了下人的小事分心。
齊常青知曉,做這件事的黃忠當然也知曉,他想賭一把,賭皇帝會不會在神明面前施舍給大慶子民一條生路。
很顯然,黃忠賭錯了。
皇帝沒有在神明面前維護慈愛形象的自覺,他的憤怒出自于怪罪,怪罪宮裡出了個攪亂祭祀的老鼠。
齊常青下令:“你們退下吧。”
錦衣衛猶豫。
“退下。”
雄偉的乾門前隻剩齊常青和黃忠二人。
齊常青看着黃忠,說:“起來吧,你就算是跪到死也沒用。”
黃忠沒有動作。
“今日之事你策劃許久了吧,社稷壇祭祀是國之大事,你專門選擇這一天來送死,也是趕上好日子了。”齊常青說,“你希望陛下看在神的面子上幫你一把,隻可惜帝王眼中隻有他自己。”
黃忠垂下了頭,一滴淚砸進青石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你可知祭壇的青銅鼎裡裝的是什麼,是欲望,曆代帝王堆積如山的欲望。”齊常青輕聲說道,“他們拜的不是神,是滔天的權力和野心。”
“我黃忠這輩子走了運,娶了香來當媳婦,她會攢錢能持家,我爹娘死得早,每個人幫襯,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她辦。”黃忠說。
“香來脾氣好,這麼多年都是她容忍我的壞性子,許久之前香來就和我說想找個差事,我一直沒顧上,直到幾天前,也就是慶豐樓那天,我是為了給香來謀求差事才請那些人吃飯。”
“我知道她不願意我總拿家裡的錢請客,在她心裡那是白瞎錢,是我打腫臉充胖子,可我若是不請客,哪能在宮裡混下去啊,又如何開口要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