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藍桉被送回萬天宗後我再未曾聽聞過他的消息,當我和路安染去萬天宗看望他時,無一例外以“公子身體不适,不宜見客”為由拒之門外。
當我再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半年之後,傳聞謝藍桉身中詛咒,狂暴難耐,嗜血成性,凡是接近他的人都被死了,就連他的父親萬天宗掌門也被他傷害。
萬天宗掌門以此為由要給謝藍桉設下壓制詛咒的禁制,因這件事萬天宗找上了我。
我跟着萬天宗的接應弟子走進萬天宗内部深處的地牢,這裡寒氣入體,漆黑如夜。
接應弟子走在前面打着燈,為我照亮前方向下延伸的台階、說明情況。
“想必閣下對公子的情況有所耳聞。公子身中的詛咒名為‘狂咒’,此等詛咒狠厲異常,身中詛咒者發作時狂暴嗜血且全身承受無形之火的灼燒之痛,為了公子能重回正常,我們找到了壓制狂咒的唯一禁制——‘昆幾字紋’。”
“你們既已尋得方法,為什麼要找我?”
“繪制昆幾字紋有諸多要求,其中一條就是被下禁制的人要身心平靜、心甘情願。這段時間公子的狂咒從未平息,旁人靠近他都十分困難,所以我們認為和公子交情甚好的閣下或許能做到。”
“路安染呢?”
“前幾日我們曾讓路安染小姐試過,可惜不行。”
接應弟子帶我停到一處厚重的隕鐵制大門前,我聽見裡面傳出的鎖鍊搖晃的聲音。
“為什麼謝藍桉會有狂咒?”
“在下并不清楚,隻是奉命行事。”
“我從未聽聞過昆幾字紋,對繪制禁制隻學過一點皮毛,我并不覺得由我來繪制能成功。”
“不,您畫過昆幾字紋。前段時間是否有您門内中人讓您學畫過禁制?”
我想起幾個月前師兄突然讓我學習如何繪制禁制,還讓我重複練習同一個禁制,原來那就是昆幾字紋嗎?
“因為事關掌門之子,此事不宜太過宣傳,這才囑咐教您的人不要說太多。”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符修被師兄感染變得和他一樣惜字如金,連我究竟在畫什麼都不多解釋一句。
“昆幾字紋繁雜,我不确定我這個初學者能不能成功。”
“閣下放心,考慮到閣下的實力,我們進行了一些…改進,閣下隻要繪制出完整的昆幾字紋,那便是成功了。”
怎麼感覺被嘲諷了呢……
“你們似乎笃定我會接近謝藍桉。”
“當然,您可是公子這半年來唯一一次短暫恢複意識時指定的人選。公子就在這扇門後面。昆幾字紋要用到的材料和摹本放在裡面,若能接近公子,閣下可慢慢繪制。若不能,裡面的防禦陣法會壓制公子,讓閣下幸免于難。”
“我知道了,開門吧。”
接應弟子打開大門,轟隆隆。
“祝您好運,閣下。”
我獨自一人往裡走,來到一段短小的走廊,門在我進入後關閉,我楞了一會後繼續走向深處。
面前不遠處就是閃着光亮的走廊出口,喘息聲,血腥味和鎖鍊的移動聲就從那裡傳來,隻需短短幾步我就能走出去,可我走得很慢——我很害怕。
脖頸上消失的咬傷隐隐幻痛,我不知道進去後又被咬該怎麼辦……不,想些其他的,如果我接近不了謝藍桉,那我累死累活學的昆幾字紋不就白學了。
想到這我生出一股遷怒之氣,膽子大了一些,邁大步子,終于走出走廊來到目的地。
穹頂之下,黑岩地闆之上,地闆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我看不懂的陣法,被從地裡固定的鎖鍊束縛的謝藍桉躺在那,衣着淩亂,胸腔上下起伏,聽到我的腳步聲側過頭看過來。
我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害怕他狂咒發作,咬傷一時間因為心理作用變得更加幻痛。
謝藍桉沒有任何動靜,寂靜了一會後他笑出聲。
“呵……你退什麼,真怕我吃了你?”
“上次我的肉快被你咬下。”
看他這态勢,應該是處于正常狀态,我松了口氣,拿起擺在附近的繪制昆幾字紋的材料摹本走到謝藍桉身旁蹲下。
半年不見,他在藥廬裡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完全消失,變得更為消瘦蒼白,臉頰塌陷,頭發淩亂,身上傷口多的數不清,不知是他的還是别人的血迹粘在上面,十分狼狽,哪還有當年号稱“小霸王”的氣質。
謝藍桉背過頭,“别看了,快點把昆幾字紋畫完。”
“看一下要你命?”
“很醜,别看。”
“無所謂。”
這裡沒有帕子之類的東西,我便把袖子撕下一塊,用術法把它弄濕潤給謝藍桉擦幹淨身上的血迹,以免等會幹擾到要繪制全身的昆幾字紋。
我邊擦邊和謝藍桉聊天。
“你不問我什麼嗎?”
“問什麼?”
“狂咒的事。”
袖子擦了不過幾下就變髒了,我用清潔術法弄幹淨再給他擦。
“我不想問。傷口不應該被他人撕開,等你哪天想告訴我的時候我再聽。”
心靈傷口在不合時宜的地方展示出來,隻會顯得荒謬虛假。我父母的死亡便是我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每當他人問及與他們相關的問題,我皆是草草略過。
“……是我父母給我下的。”
從謝藍桉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
謝藍桉的母親還年少的時候是修仙界裡家喻戶曉的天之嬌女,英姿飒爽,受到許多人的崇拜。萬天宗掌門對他母親一見鐘情,萬天宗掌門趁她岌岌無名的家族因為招惹大能而深陷滅門之災時出手相助,将她要了過來。
萬天宗掌門并不是謝藍桉母親喜歡的類型,他相貌不合胃口,表面君子實則背地裡狼狽為奸,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又固執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