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難過的事了。
溫念的眼淚簌簌而下,抽泣聲根本止不住。
夏日的泡桐樹下,晚風輕拂,14歲的少男少女肩并肩躺在牆角的大石闆上,感受着忙碌生活中難得的悠惬時光。
在年少無知的時候,誰都有過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天真的以為自己是上天獨一無二的寵兒,以為隻要足夠努力,便可以實現一切美好的願想。
“唔,我以後一定要養一隻狗。”
“大狗狗,我喜歡強壯的大狗狗,抱起來毛茸茸的,肯定很舒服。”
“對了,我們還要買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唔……80平,其實60平就夠了。有兩個卧室,你一間,我一間,實在不行的話,睡在一起也沒關系。”
清晨,金色的陽光透過寬敞的窗子傾灑在寬闊的大床上,毛茸茸的狗子先起床,然後叫醒仍在睡夢中的主人。
主人伸着懶腰,打着呵欠,一面抱住狗狗親了親,一面懶洋洋的起身,趿拉着拖鞋,刷牙,洗漱,收拾妥當後再去上班。
上班時間也許會很忙,也許很累,但是等到晚上,不管多麼疲憊,都可以帶着從超市裡買來的食物,回到家……
那是屬于她的家,一個真真切切存在的地方,有溫暖的燈光,有狗狗的迎接,也有家人包容溫和的笑容。
多麼美好……
美好得令人心醉。
可那副畫面,卻在此刻,被生生打破,露出殘忍又可悲的現實。
兩個人擦肩而過,對視的瞬間,溫念的眼淚簌簌滾落下來,因為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悲哀而難堪。
……
之後的時間,溫念的整個大腦都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各種各樣的記憶碎片在腦中交互輝映,美好的回憶在冷風中搖搖欲墜,盛開又凋零,最後化作碎片。
她渾渾噩噩,失魂落魄的上了飛車,自然也就沒注意到,身後的即墨宣不知何時望向她的方向,定定看了她半晌,然後皺起眉,扭頭問身側的德叔:
“那邊那個女孩……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好像是個泥巴種?”
泥巴種唉,在這種場合,還真是不常見。
當然,這個世界有幸覺醒為天賦者的人數是很少的,可也正因為稀少,才更珍貴。
整個蒼穹國上層,無論是各大家族的首腦,還是政府工作人員,高級軍官,乃至為四大家族服務的管家侍衛,全部是天賦者。
這是個等級分明的世界,天賦等級無疑更鮮明的強化了這種分别。
龍生龍,鳳生鳳,高等級天賦者生出的孩子,哪怕隻是最低等的D級,E級,是天賦者的概率依舊會比旁人高上許多。
也就與泥巴種有了最本質的區别。
因此無論是在第一軍校,還是在這樣的宴會中,溫念都是其中的異類。
就像是一隻誤闖入狼群中的羊,如此格格不入。
“查一下,誰把她帶來的。”
不知為何,即墨宣總覺得那女孩看起來有些眼熟,讓他頗為在意。
“宣少爺,她是封少的人。”
管家德叔曾調查過封烈,因此對溫念也不陌生,幾乎沒有絲毫停頓的答道。
“封、烈?!”
即墨宣有些驚訝,繼而恍然。隻是提起這個名字,便忍不住咬牙啟齒。
他一字一度念出這個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名字,再看溫念時,眼神就已經完全變了。
恰好此時,溫念剛剛坐上飛車,隔着寬大的車窗,目光凄楚的望了過來。
她很明顯沒料到即墨宣會注意到她,臉上露出明顯的驚慌,繼而飛快垂下頭
即墨騰卻是眼神一暗,擡手招過一側的德叔,不知低聲說了些什麼。
飛車緩緩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女孩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遠。
零慢慢停下腳步,仰起頭,注視着飛車逐漸飄遠,心口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也仿佛潮水般逐漸蔓延開,複雜而深沉。
“狗東西,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滾過來!”
即墨宣交待完了德叔,轉頭看到一動不動站在遠處的零,立即不耐煩的罵道。
零沒有反抗,沉默的走近,即使滿身傷痕,依舊步履沉穩,面無表情。
早就習慣了,不是麼?
在地獄中的生活。
本以為這輩子都要這樣度過的……可為什麼,又讓他見到他的光?
難道,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明的嗎?
所以,才會聽到他的祈禱?
……
之後即墨家發生的事情,溫念都不知道了。
即墨宣叫來零不是為了别的,而是為了帶着他去找封烈和白硯談判。
兩家的大人在宴會廳裡推杯換盞,一派靜好;但兩家孩子卻是明争暗鬥,仇怨越積越深。
即墨宣原本就不是個沉得住氣的性子,又從小就将封烈當成假想敵看待,如今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越發壓不住火。
他已經完全将父親即墨騰的叮囑抛之腦後,姿态張狂,與封烈白硯幾人短暫交了手。
有零在,即墨宣當然不至于吃虧,但也确實沒讨到什麼好。
尤其是封家那家夥,不知是怎麼回事,跟打了雞血般狂暴異常,說是戰鬥,卻跟不要命般招招拼命。
就連零似乎也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