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淩風點點頭，再次轉移了話題。
戚爸爸戚媽媽還留賀淩風在家吃了個飯，直到親眼看見兩個人交換了聯系方式這才放下心。
送走賀淩風後，戚許一秒換下假笑的體面表情，而是帶着愠怒問道：“爸媽，你們怎麼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這樣。”
戚媽媽搓了搓手，小聲嘀咕着：“小賀這孩子挺好的啊，認識一下。”
戚爸爸也附和道：“是啊，就算沒成，當個朋友，也是你在北京的人脈嘛，都是老鄉，照應着不好嗎？”
戚許認真而又嚴肅地說道：“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們别自作主張了。”
戚爸爸歎了口氣，隔着毛線帽摸了摸自己的頭：“爸的情況你也知道，要不是趕上飛刀醫生來給我做手術，今年能不能一起過年都兩說呢，爸是真的怕。”
真的怕看不到你擁有幸福安穩的生活。
家裡的氣氛也因為這句話而變得有些沉重。
本來還在氣頭上的戚許的心底也漸漸彌漫起了疼惜，戚媽媽的眼眶裡也噙着淚意：“小賀知道咱家的情況，也不嫌棄咱，真是個好孩子，你知道結婚哪個不講門當戶對啊。”
戚許的嘴角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想起和時現爸媽打視頻的那夜，透過屏幕看見對方的家是那麼明亮而又寬敞，叔叔阿姨穿的氣質又得體。
她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她和時現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甚至還在兩個家庭之間。
門當戶對。
戚許環顧了一圈這個溫馨卻難掩破舊的小家，看着父親頭上的毛線帽，看着母親因為日夜上工而早早彎下的脊背，看着明明穿着新衣服卻仍然局促的他們。
回到房間後的戚許，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戚媽媽敲了敲她的房門，走了進來。
“在想什麼？”戚媽媽問道。
戚許不習慣在父母面前展現太多情緒，隻得裝作像沒事人一樣：“沒想什麼，隻是有點睡不着。”
戚媽媽歎了口氣，坐在了戚許床邊，說道：“七七，你喜歡的那個男孩子，家裡條件怎麼樣？”
戚許心煩意亂地轉過了身。
“如果家裡不好的話，你們兩個人在北京自己奮鬥會有多辛苦，我不敢想；如果家裡條件好，北京的房價爸媽不是不知道，能接受你兩手空空地嫁過去又是另一回事。”戚媽媽說道。
戚許不置一詞，或許說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你喜歡他，如果他也喜歡你...我相信我的女兒這麼好他一定會喜歡你，但他的家庭呢？媽媽作為媽媽，太知道自己在面對小孩婚嫁時那些勢力的想法。”戚媽媽的話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裡。
最後，戚媽媽隔着被子輕輕拍着戚許的背：“爸媽提供的條件不好，可你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自卑過，媽喜歡這樣的你，也希望你以後的生活中也不要自卑，因為身份上一旦認定自己低下，這輩子都再也擡不起來頭。媽能從你對你喜歡的男孩描述中感覺到，在你對他的感情裡，你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這才是媽媽更喜歡小賀的原因，他不低看你。”
直到戚媽媽走，戚許隻說了一句話：“幫我把燈關上。”
手機忽然傳來了震動，她低頭一看，是賀淩風發來的。
[淩風：聽阿姨說你初四晚上的高鐵回北京，我也是初四晚上的票，我們一起吧。]
戚許返回到和時現的聊天頁面，又看了一遍時現給自己發來的訊息，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在郊外放着煙花的照片。
媽媽看得很準，戚許不知道别人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對她而言，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真的是自卑。
所以當她和賀淩風一起出站的時候，北京冬天傍晚的藍調時刻好似比平時更深邃。
一夜北風緊，蕭瑟淩冽。
“打車吧，我送完你再回去。”賀淩風說道。
戚許卻接到了時現打來的訊息，是車站的定位。
[時現：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戚許愣了愣，雖然身旁還站着賀淩風，但還是隻用了一秒就在心裡做完了選擇。
“我、那個，我朋友來接我了，就在地下停車場等我。”戚許說完便扶着行李箱的推手，招了招手，“那我先走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正在軟件上打車的賀淩風有些措手不及沒反應過來，但還是禮貌地點頭：“嗯，你也注意安全。”
戚許轉身拖着行李箱按照指示牌向地下停車場走去，還抽空回了個消息。
[七七：我到了，現在去找你。]
時現坐在車裡，正欣然望着地下入口的方向，七天沒見戚許了，他的人和他的胃都思念喧嚣。
半晌，戚許的人影出現，她還穿着那身天藍色的羽絨服，在昏灰色的地下停車場裡明亮地紮眼。
時現正欲下車去接她時，卻忽然發現戚許猛然頓下了腳步。
接着，就有一個男人出現，給戚許遞了一個星巴克紙袋。
兩個人好像認識，在牆邊又說了一兩分鐘的話，戚許才轉過頭向自己這邊走來。
時現看得真真切切，在戚許轉身後，那個男人仍然緊緊地盯着戚許的背影不曾離開。
而戚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走到自己車前還低着頭往前走着，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時現覺得自己喉頭發緊。
“滴——”
時現摁響喇叭，驚得女孩猛地擡頭，時現這才下車幫戚許放好行李。
等他回到車上時，發現戚許正把咖啡取出來放在杯槽裡：“我怕它潑了。”
時現看着杯面點單信息貼上的“紅茶咖啡拿鐵鴛鴦”的字樣，感覺自己的大腦都有些被凍住了。
還鴛鴦上了？
“你自己買的？”時現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戚許也莫名地心虛起來：“啊，那個，一個朋友買的。”
時現扶着方向盤：“朋友？”
什麼朋友會一起出現在火車站？
戚許一邊系安全帶一邊點頭：“就是老鄉。”說完，她又覺得這實在聽起來很怪，老鄉為什麼會送咖啡，便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父母都認識的那種。”
時現的手背貌若無意地放在杯子邊。
呵，還是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