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那雙眼睛,即使在黑色的陰影中也能讓人感到深邃的目光。
像秋天的陽光照耀在水面,泛動着波光。
瞳。
華鴻曉來一教就是為了碰她。沒想到剛要被鬼影吓跑,她又把自己拽回來了。
華鴻曉不知道哪個有更高的優先級:是先說自己找瞳的原因,還是教室裡那個鬼影。
瞳幫他作了選擇。
“你跑什麼?” 冷冷的聲音響起。
那隻冷冷的手還是拽着華鴻曉。
“有。。。。。。有鬼。” 華鴻曉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你膽子很小。“
瞳說這句話的時候,華鴻曉感到了昨日重現。
上次跟瞳在這裡會面,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跟自己說話,不也是這句麼?
“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華鴻曉脫口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說話。也許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跟瞳站在一起,讓瞳在心中的形象從神秘女神向鄰家女孩的方向邁進了一小步?
突然感覺胳膊上一緊。
然後自己就被拽向更深的地方。
樓梯口。下樓。地下室。
瞳像靈動的貓一樣飄下去。自己則被踉踉跄跄地拽了下去。
華鴻曉來不及質問。他忙着在昏暗的光線中找下腳的地方。
到了地下室,頂上昏黃的燈光讓照明亮了一點。
空氣中彌漫着福爾馬林的味道。可是華鴻曉已經完全忘記這些了。
因為瞳就站在那裡。
她擡起手,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動作輕緩,好像揭開一幅珍藏已久的畫卷。
那是一張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臉。
柔和的線條,微妙的棱角,仿佛融合了江南水鄉的溫婉柔情與漠北草原的自由曠達。
雪白的肌膚在昏暗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籠罩着一層朦胧的光暈。
而那雙眼睛——
那雙本以為已經足夠神秘、足夠迷人的眼睛,在她臉龐展露無遺的瞬間,像是一扇打開的時光之門,既盛滿了秘密,又流淌着難以言說的優雅。
“我上次說什麼了?” 瞳冷冷地說。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着華鴻曉。華鴻曉覺得自己都要被融化了,連忙低下頭避開那對目光。
“上次。。。。。。就是你把手表給我的那次,也在一教。。。。。。就在上面。。。。。。你說:’你膽子很小。’” 華鴻曉有些語無倫次。
“什麼手表?” 還是冷冷的語氣。
驚愕戰勝了其他情緒。華鴻曉擡起頭來看着她,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就是這塊表啊。我在籃球場弄丢了。然後你把我引到這來,把這個扔給我的。”
“那不是我。”
“。。。。。。” 華鴻曉張口結舌。
不是?怎麼可能?
雖然以前都沒有看到瞳的廬山真面目,但是那雙眼睛,那種眼神,是無論如何不會弄錯的。
何況聲音也和上次一樣,冷冷的,像寒風一樣。
“你。。。。。。你不是叫瞳麼?” 華鴻曉決定使出殺手锏。
“你怎麼知道?” 瞳盯着華鴻曉。
她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就像雕塑,像畫。
像天使。
“就是。。。。。。就是上次你告訴我的。你把表還給我那次。”
就在一瞬間,華鴻曉看到她咬了一下下嘴唇。
原來天使也有凡人的一面。
瞳的眼睛似乎更明亮了,直勾勾地盯着華鴻曉。
華鴻曉又低下了頭。
”那不是我。“
”那。。。。。。磨坊的銅錢。。。。。。“ 華鴻曉擡起頭。
瞳微微點了一下頭:“我把磨坊的信物給你,是為了幫你說服你的實驗室,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華鴻曉這才想起正事。
“你們磨坊裡有内奸。他殺害了我爺爺。”
“我已經知道了。” 瞳一點驚奇的表情也沒有。
“我還知道,是誰策反了他。” 華鴻曉不甘心自己的大招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瞳稍微偏了偏頭,看着華鴻曉。
“是嶽勇,我爺爺的鄰居。一年以前那個兇手去我爺爺那裡,路上先跟嶽勇見了一面。我聽見嶽勇勸說他作磨坊的内應。”
華鴻曉連珠炮似的把話說完。
木已成舟,不能更改。
腦子裡突然閃現嶽雨佳天真的笑臉。
對不起。
“你是通過共振實驗捕獲到的嶽勇的意識片段?”
“是的。。。。。。” 華鴻曉沒想到,瞳的嘴裡說出的話這麼專業。
沉默。
“你們實驗室的其他人,都去哪了?”
突然轉換頻道,華鴻曉怔了一下。
“呃。。。。。。朱老師帶着一批人去法國了。幾天以後我也會去。” 他不确定自己該不該把實驗室的事說出來。
但是一股神秘的魅力吸引着他,不得不說。
“為什麼?”
“聽說那有個什麼工廠。我們想在那裡捕獲意識。但是必須離他們近一點。”
又是沉默。
“你爺爺的仇,我會替你報的。” 瞳突然說。
華鴻曉驚訝地看着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卻看見瞳慢慢把後面的帽子戴在頭上。
華鴻曉這才發現,黑色的帽子,配上一縷縷黑色瑪瑙一樣的頭發,就是瞳的面紗。
隻露出清澈如水的眼睛。
華鴻曉正在花癡,瞳轉身就走。
“等等!” 華鴻曉脫口而出。
瞳停住腳步,并沒有轉過身。
頭向左偏了偏,眼睛的餘光警惕地看着後面。
這跟上次在一教分手時一模一樣啊!華鴻曉心想,還說不是你?
“上面。。。。。。有鬼影。” 華鴻曉心虛地指了指樓上。
瞳還是背着身,把手伸向後面。
這是幹什麼?邀請我牽手麼?華鴻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
還沒等他意淫完畢,那隻手刷地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冷冷的,纖細的手,又那麼有力量。
後面的過程就是前面的倒帶。華鴻曉被拽上了樓梯,拽向了大門口。
“我們會在法國見面的。” 不過這次的過程伴随着聲音。
就在華鴻曉被甩出大門的一瞬間,又一個聲音傳來。
“不過不要認錯人了。”
華鴻曉趔趔趄趄地跨出大廳。
這次他沒有馬上跑,而是回頭看了一眼。
除了黑洞洞的大門,什麼都沒有。
隻剩下那聲音帶來的風,寒冷而清澈。
就像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