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看着她:“楚楚,你找個好男人帶你走吧……”
“他若有錢給你贖身,那很好。若沒錢,就這樣帶你逃走,隻要抗住四娘那些打手,不被他們抓回來,那你就自由了。此後不管去哪裡,隻要那人值得托付,都好……都好……”
陳荦隻當她是說胡話,“我走了,那你呢?”
“你離開,姨娘不也跟着離開了嗎?”
陳荦漫無目的地想了一下,“姨娘,離開蒼梧城,能去哪裡?”
韶音想了想,“楚楚,你若有機緣,便去平都城吧。”
“平都?”
“平都是大宴的國都,自然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地方。聽人說,那裡比蒼梧城要繁華好多倍。各國商賈雲集,人多得不得了,燈火徹夜不熄的。”韶音的話中透出藏不住的向往,聽起來已經不生陳荦的氣了。“你要是能去平都,也帶着姨娘去好好逛一逛。”
夜已深了。陳荦在韶音身邊躺下,像小時候一樣抱住她的臂膀,韶音身上熟悉的體香讓她覺得安心。
韶音翻過身來摟住陳荦,“楚楚,楚楚,聽姨娘的話,别去碰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梳攏的日子前,找個好人,帶你離開吧,姨娘是說真的。賣身子謀生活的日子姨娘過了半輩子,不想讓你和清嘉再這樣……你聽進去沒有?”
陳荦煎藥煎得疲困,此時已經快睡過去了,聽到她的話,迷糊地應承她:“嗯……姨娘,我錯了。”
“算命的說,你們倆命一定比姨娘好。那術士厲害得很,他說的一定應驗!”
“嗯……知道了,姨娘。”
陳荦很快睡着了。
韶音熄燈前,轉頭看到陳荦一雙手被她打得手心紅腫,漲起好大一塊血瘀。她說不清心裡的滋味,眼淚又一次洶湧地淌了下來,哭了許久,她伸手抹掉,起身去給她找膏藥。
韶音給陳荦塗藥,動作極輕,但陳荦還是有所感應,迷迷糊糊地和她說着話。“姨娘,梳攏之後,我是不是再沒自由,不能随意外出了?蕉葉閣、麥田、小溪,哪裡都不能去了……”
“那是陸栖筠送我的筆墨,還有……給我的。”
“姨娘,别撕我的紙,我喜歡紙……”
韶音聽着她的絮絮叨叨,輕輕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淚,久久看着那極度不安的睡顔。她對這孩子,真的太過苛刻了嗎?她是不是沒有将她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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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荦下了決心,近日都不再出門。她把自己關在館中,沒日沒夜地練筝。想着在仲秋來臨前,将師傅新教的曲子熟練。
韶音身體沒有恢複,還需要躺着靜養。陳荦便一邊習練,一邊照顧她。
陳荦不出門,整日坐在館裡,卻聽到外面傳來好大的動靜。連續幾日,不斷聽到遠近有車駕隆隆駛過,不時傳來兵丁官差齊整的腳步聲,還有笙箫鼓樂,百姓歡呼的聲音。聽館中的雜役和姨娘們說,蒼梧城有大事發生,節帥府要在城中舉辦講武會,很是隆重。這幾日來了好多兵丁和大人物。有臨近州縣的長官,還有大宴西邊相鄰的郗淇國、車勒國的王族、使團。
那打掃後院的小雜役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興緻勃勃地和陳荦聊起,聽說連平都城中的太子殿下也來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今早,節帥府已貼出布告。講武大會全城軍民同慶,官兵休沐三天,除牢中死囚外,全城皆準許各處遊玩,至靖安台觀看。
陳荦好奇:“靖安台在哪裡?”
小雜役告訴陳荦:“就是城中自去年初開始修建,前些日子才完成的那個高台子!”
陳荦突然想到在九幽天坑,杜玄淵跳入潭中前跟她說的話。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太子李棠來到從平都來到蒼梧的原因,李棠是代表朝廷來參加這次仲秋講武大會的,這定然是蒼梧城多年不遇的一件盛事。陳荦默默地想了一下講武大會是做什麼的,想得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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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最大的長官是朝廷封的蒼梧節度使郭嶽。郭嶽出鎮蒼梧已有十餘年。這些年來,郭嶽整頓軍務,訓練鐵騎,先肅清了境内山匪,又先後打退了郗淇國和車勒侵擾,将兩國與大宴的邊界推至比前朝還往西一百裡的糜鋒山,讓兩國先後遣使入朝與大宴交好。這些年蒼梧境内不起兵戈,也沒有出現大的災疫,十分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