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低聲嘀咕:“走就走,一股黴味,臭死了。我不呆在這裡了。”
申椒館最多的除了女人,就是各種各樣的香料。陳荦跟着韶音長大,日子雖然不富裕,卻是泡在熏香裡長大的。這破廟裡雖然打掃過,但始終有股黴味,聞起來非常難受。
杜玄淵看她露出本相,兇是兇了點,卻又跟出身妓家的女子不像了。
陳荦轉身要走,想到韶音,卻還是回過頭來:“對不起,我并不是想問你們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我其實是,我姨娘……她身體虛弱,還想要一碗肉羹,你可以,可以多給我一碗嗎?”
想到自己和韶音的錢早就花光了,靠行騙才走到這裡,陳荦越說聲音越小,“若是沒有多餘的,那就罷了……”
出師不利,這一幕通通看在韶音眼裡,回去定要被她罵了。但陳荦還是逃走似的逃回角落裡韶音身邊,一刻都不想挨着杜玄淵了。
韶音都看在眼裡,可看到陳荦逃難似地回來,她倒也沒想立即數落她。廟中遇到的這幾個人,身份超出了她的想象,不知是富商還是哪裡來的大官,也許人家根本看不上蒼梧的女子。何況是娼家……
陳荦在韶音身邊蜷腿坐下,她不服輸卻也不得不承認,在許多地方,她是不如清嘉的。清嘉這樣一笑,人家就會聽她的。陳荦第一次想試試這樣的事情,卻碰了滿鼻子灰。
“姨娘,下次這樣的事,讓清嘉去做吧,我做不好。”
韶音不以為然,蹭過來摟住陳荦肩膀:“清嘉不在,我就隻有你了,楚楚,你多用點心,總有你能做好的時候。”
她那母親一樣溫熱的掌心讓陳荦對她生不起氣來。
“我其實不知道我還能做好什麼。”陳荦盯着眼前的柴火,不去看杜玄淵那邊,心情一點一點沉下去。
“你再……”
一位随從走過來,打斷了她們。那随從手裡端着一碗方才熱好的肉羹。
“給。”随從低聲警告道,“食不言寝不語,你倆不得發出聲音打擾我們公子,否則立刻将你們轟出廟外,聽見沒有?”
韶音擠擠眼睛推推陳荦:“你看,你去跟那位貴客搭話,還是有用的。”她伸手接過肉羹,“多謝官爺!”
可陳荦心裡明白,這碗肉羹的施與是出于那人善意憐憫,不是出自對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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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雨季,夜深時山神廟外又下起大雨,廟裡卻因有柴火,整夜幹燥溫暖。陳荦疲累已極,躺在韶音身上,枕着她的腿,沉沉地睡過去。
她許久沒有做夢,今天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自己不知被人灌下什麼東西,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想喊叫也睜不開嘴。在朦胧的意識中,被人綁住手腳,扔進麻袋……再往後,就徹底沒了知覺。
陳荦在颠簸中醒來時,發現昨晚那一場夢到現在還沒有醒。她此刻四肢被牛皮綁住,被人裝在麻袋裡,扛在身上,飛快地趕路。眼前一片模糊,韶音不知到哪裡去了。
“姨娘……”
陳荦掙紮着一出聲,扛着她的人加快了腳步。
發生了什麼?
韶音猛然驚醒過來,她們遇到歹人,被劫掠了!
昨晚那些人竟會是山賊嗎?怎麼辦?
許久,陳荦被人“砰”地摔在地上,摔得髋骨生疼。麻袋被解開一個口,陳荦掙紮着鑽出來,露出腦袋許久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模糊。她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不遠處發出些聲響,是剛才扛着她的那人出去了。
韶音呢?
“姨娘?”
不遠處一聲低咳讓陳荦轉悲為喜,她掙開繩索撲到韶音身邊,“姨娘你受傷了嗎?”
韶音從昏迷中醒過來,聽到陳荦的聲音,急忙也撲過來檢查她有無受傷。所幸,她們兩人除了身上骨頭有些痛,都沒有受傷。
“這,這是哪裡?”
“這裡從頭頂關門,應該是一處地窖,姨娘,我們被人害了!什麼人會把我們抓來關在這裡?”
最近的仇家……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集市上那個被騙的車夫。是他要殺人越貨賺回自己的馬車費嗎?
頭頂的闆蓋又被打開了,陳荦和韶音聽到動靜,急忙噤聲縮到角落。
“砰”“砰”兩聲,好似有兩個重物先後被推了下來,在地上砸出很大的聲響。許久,撲起的浮塵落下,陳荦才勉強看清,被扔進來的好像是兩個人。這兩人身量比她和韶音大得多。
陳荦要說話,被韶音伸手一把捂住嘴。陳荦示意她放開,試探着向重物的方向問道:“是山神廟中的軍官大人嗎?”
方才她分明聽到了熟悉的一聲,怎麼此時卻沒有動靜了?若是山神廟的那些人,陳荦斷定他們雖然不歡迎她和韶音,卻不是害她們的人,否則他們也不會一起被害。
借着牆壁小孔透出的模糊的光,陳荦摸到兩個麻袋旁邊,等了片刻,麻袋還是一動不動。
韶音在角落裡問道:“他們會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