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
我看着被遞過來的一個類似于金屬懷表的東西,靠着它周邊的靈力波動我認出它是一個時間轉換器,然後有些茫然的擡起頭看着面前正對我微笑的刀。
“哦呀,怎麼了嗎?”
三日月宗近笑着看向我,他的眼睛彎起一個弧度,頭微微向一邊傾斜着,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三日月宗近,本丸如今的近侍。
我覺得之前的我會選擇三日月宗近自然是有某個理由的,即便我不記得了,那個理由也不會就此消失,或許和他相處久了,漸漸的就能知道選擇他的理由是什麼了。
所以即便當以長谷部為首的某些刀對我說“三日月根本不适合當近侍”,并以此請求更換近侍時我也沒有改變讓三日月宗近繼續擔任近侍的想法。
隻是我完全沒想到,一連“消失”了好幾天的三日月宗近會在這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給我一個時間轉換器。
三日月宗近輕笑了一聲,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惱又帶着幾分無奈,“您要是一直不收下的話,我會很困惱的。”說着的同時他将握住時間轉換器的手向我靠近了一些。
聽到他這句話,我下意識伸出手接過時間轉換器,指尖接觸到冰涼的金屬外殼,即便手指摸着轉換器周邊凹凸不平的邊緣,我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這個給我真的沒關系嗎?”
突然間我感覺腦袋一沉,三日月宗近揉着我的頭,我詫異的看向他,對上他眼中的那輪明月,“哈哈哈,沒關系的,一直待在本丸裡就算是我這個老爺爺也是會感到無聊的。”
他說着無厘頭的話,但是我意外的聽懂了。
從表面上看,不使用時間轉換器确實能降低時間被逆轉的頻率,但是一旦禁止使用時間轉換器,就意味着我被困在了這個本丸裡面。
時間溯行軍會出現的戰場、遠征的郊遊地、購物中心萬屋、辦理事物或開會場地的時政大樓,以及我的歸屬地現世,一旦不能使用時間轉換器這些地方都成了亭台樓閣。
但是,現在三日月宗近将時間轉換器給我了,也就是說……
一時間,我好像知道先前的那個我為什麼會選擇三日月宗近了。
……
“三日月宗近?”
就在我準備去大廣間的時候,我注意到三日月宗近從廚房走出來,不時向四周張望着,一手遮掩着懷裡的什麼東西。
“哦呀,這不是主公大人嗎?”他注意到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看向我的時候心情很好。他向我走來,很自然的将手中的那個東西往我的方向遞過來,“吃仙貝嗎?”
“仙貝?”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先前想要遮掩的是一個碗,碗中并排放着幾塊仙貝。
自從上次他給我時間轉換器後我就一直想要和他拉進關系,但苦于找不到什麼機會。這次機會直接送到面前了,我很果斷的點點頭。
“謝謝。”我随手拿了塊仙貝,在他的視線下咬了一口。
“好吃!”
鹹鹹的味道帶着清脆的口感,我下意識的把腦海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能喜歡的話就好。”在聽到我的話後三日月宗近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的眼睛彎起的幅度和眼中那輪明月一樣,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時忘了将口中還含着的那口仙貝吞咽下去。
“三日月閣下!”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以及鞋子踩在木質地闆上沖忙的“咚咚”聲。
我回過頭發現燭台切光忠向我們快步走來,他露出的小半截手臂上還沾着些許面粉,或許前不久還在廚房嘗試新型的菜譜,隻是怎麼急切的離開廚房來找三日月做什麼呢?
我咬着手中的仙貝偷看了一眼旁邊面不改色的三日月宗近。
難道他逃廚當番了?
一想到先前來自長谷部的吐槽我越發的肯定了這個想法。
“就算您再怎麼……”竈台切光忠口中的話突然停住了,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我下意識的把視線從三日月宗近的身上轉向竈台切光忠,發現他正以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我對此有些無厘頭,總不會燭台切也是和長谷部一樣覺得三日月這樣的人不适合當近侍吧?
就在我和他互相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的時候,三日月宗近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你也要來一塊仙貝嗎?”他将那個碗往竈台切光忠的方向遞過去。
“仙貝很好吃的!”見三日月找到一個話題,為了不再回到那奇怪的氛圍,我順着他說下去,同時繼續咬着剩下的仙貝,“燭台切也嘗嘗怎麼樣?”
“……我就算了,”竈台切光忠沉默了一會後擺着手拒絕到,“對了主公大人,您有看到長谷部嗎?”
“長谷部?”
“嗯,”竈台切光忠應了一聲,他嘴角上揚起一個幅度,“也是時候要去萬屋采購一些餐具了。”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本丸裡開始流行起了寫日記。
當我再次注意到小短刀們圍在一起,不時翻着手邊那本從萬屋買回來的字典翻找着單詞的時候,我就順勢問了出來。
“嘛,大将可以理解是送給未來的你的禮物。”原本盤腿坐在地上的藥研藤四郎将手中的日記本合在一起,擡頭看向我,“或許隻是些瑣碎的日常,但對那個時候的大将來說一定會有幫助的。”
“就是說啊主公大人!”亂藤四郎笑着眨了眨眼睛,“而且同一件事不同刀寫的日記都不一樣,很有意思的!對了主公大人,你也一起來寫日記吧,我想知道主公大人的日記本裡會寫些什麼。”
“如果要記錄日常的話陸奧守不是一直都有在拍照片什麼的嗎?”我笑了笑轉移話題,少年時期的日記本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看到,就算是刀也不行。
“但是每一把刀都配一個相機的話很浪費小判的!”博多藤四郎反駁到,他推了推眼睛,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計算機開始瘋狂的按數字,“本丸裡目前有九十多把刀,如果把相機替換成日記本,一把刀就可以節省下……”
我默默的往旁邊退了幾步,努力忽視博多口中那些長長的數字,在和其他小短刀對視一眼後,果斷的一同抛下博多離開了。
但是就在我沒走出多久,就遇到了三日月宗近。
他的懷裡端着一個本子,看樣式應該是和小短刀們一樣的從萬屋那訂購的日記本。
“三日月也會寫日記嗎?”我感覺有些新奇,可能是刻闆印象,但我真的覺得三日月宗近不是一個會寫日記的刀。
“日記?”他的臉上明顯露出疑惑的神态,當他注意到一旁小短刀們手中的日記本隻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哈哈哈,老爺爺我不太喜歡寫日記。”他笑着搖搖頭,将手中的那個本子遞給我,“或許主公大人會想嘗試寫日記?”
我接過那本本子,看了看三日月,然後低下頭将本子翻開,果然裡面全是空白的。
“三日月不喜歡寫日記嗎?”
與其說是不喜歡,感覺是嫌麻煩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嘛,畢竟有形的事物終會消散,一直回憶過去的話,是很容易被束縛住的。”三日月宗近對我笑了笑,他的眼睛再次彎成一輪新月,“主公大人也是一樣,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寫日記比較好。”
我抱着那本日記本,大腦有一瞬間變成空白。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剛才話裡有話……
……
盡管三日月宗近告訴我不要寫日記,但習慣也不是說變就變的。
我依舊會在晚上寫着日記,隻不過日記本中漸漸的出現了和三日月宗近有關的内容。
雖然隔幾頁就會出現類似的場景,但每一次寫在日記本上的時候心情都和第一次一樣,帶着興奮和喜悅。這就是暗戀一個人時的心情嗎?
日記本是不會騙人的,不得不承認,我開始喜歡上三日月宗近了。
可能是因為他總是會耐心的聽我說話,會陪我一起坐在走廊上吹吹風打發時間。雖然也會做些讓我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如拿我當借口以此來逃脫被長谷部譴責,不過說實話,看他們兩個拉扯的樣子真的很有趣。
哪怕每一天都過着一如既往的日常,我也會期待第二天再次見到三日月宗近。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去修行的第三天,我的時間再次被逆轉了。
……
我有些坎特的站在時間轉換器面前。馬上三日月宗近就會回來了,但說實話我現在還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
日記中的他是一把很溫柔的刀,而且……我明确的感受到我是喜歡着他的,說不定他也對我抱有很高的好感。但是……現在什麼都不記得的我,要怎麼和他相處才會顯得自然一點呢?
就在我不斷苦惱些有的沒的的時候,面前的時間轉換器伴随着金色的光圈轉了起來,在四處飄散的櫻花花瓣中走出了一個人影。
是三日月宗近。
意識到這點,我慌亂的上前幾步,正想要開口叫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和我對上視線,我很清楚的感受到他眼中流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态,但那奇怪的神情很快就消失了。
他對我露出一個很平淡的笑,“三日月宗近。打除刀紋較多之故,呼為三日月。多多指教。”
“……”
我僵在了原地。
不對,他剛才說的話不對。
就算在我的記憶中我的本丸沒有一把刀去修行,我也很清楚修行回來的刀所說的話不是這樣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剛被顯現時的……
那一瞬間我睜大眼睛。
就在那一瞬間我反應過來——面前的三日月宗近,他注意到我的時間被逆轉了。
我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對一把初次見面的刀,我能說什麼呢?就算以前的我和他關系似乎很好,但是從他說的話中也可以感受到他似乎并不想和現在的我有什麼交集,我要怎麼做才能順利的和他展開話題呢?這樣的他和現在的我真的能像日記本中寫的那樣相處嗎?
我完全不知道。
我的大腦開始變得一片空白,腦海裡不時閃現些支離破碎的單詞,但是卻拼湊不出一個完成的句子。
……
之後的幾天也糟糕透了。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日記本裡寫的那些和三日月宗近有關的事,在了解到三日月宗近有那樣溫柔的一面後,我開始羨慕先前的那個可以被三日月宗近善待的自己,也開始對三日月宗近有了一股異樣的執着。
日記本中提到過的仙貝,坐在走廊上一起喝茶閑聊的日常,在田地裡一起躲在西紅柿苗旁以此逃避長谷部視線的時候……每一件和三日月宗近有關的事,我都會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再次提起。
如果我做了和之前的我一樣的事的話,他會不會也像對之前的那個我一樣溫柔呢?
但是,事與願違,三日月宗近反而和我拉開距離了。
一次兩次的,終于在某一天,所有的情緒一起爆發了。
“我最讨厭三日月了!!!”我發洩一般對他叫喊着,面前的三日月宗近一如先前那樣平靜的看着我,他平靜的态度就像是沒有聽見我剛才的叫喊,或者說他其實并不在意我剛才說了什麼。
因為他這樣的态度,一時間所有的情緒都上來了,整整半個多小時,我們兩個就站在走廊上,我就這樣對着三日月宗近輸出了半個多小時。
期間沒有一把刀從旁邊經過,明明動靜很大,但是走廊上一直就隻有我和三日月。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刀認為在這樣的場合下不太适合出現吧。
在我把所有的不滿都說出來後,因為剛開始哭的太猛,最後隻能上氣不接下氣的全身發抖的時候,三日月宗近還是維持着先前的姿态。
在注意到這點之後我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好像無論我做什麼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
“你就那麼讨厭我嗎?”我吸吸鼻子,就算日記本上寫的東西帶有我的主觀臆想,但他真的就沒有一絲喜歡我的情緒嗎?
我聽到他歎了一口氣,然後他向我走進幾步,語氣中帶着無奈,“主公大人,您真的喜歡我嗎?不是因為透過日記本,而是真正的喜歡我,真正的喜歡過三日月宗近這把刀嗎?”
“……”
說實話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在我突然被告知我的時間被逆轉之後,在我對周邊的一切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本丸裡的所有刀,他們都在告訴我“即便我什麼都不記得也沒關系,他們不會因為我少了一段記憶就對我産生疏離感。”
但是三日月宗近卻是完全相反的态度。
如果什麼都不記得,我就不是我了嗎?我就不值得被他喜歡嗎?
明明看過日記本的我也知道那段時間發生過的事情,甚至可以說不斷重複翻看的我比那個時候的我還要了解,但是就隻是因為時間被逆轉,所以這一切都被全盤否定了。
到底為什麼?
我完全不懂。
就這麼想着的同時我就這樣直接問出來,哭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破碎,因為一直在發抖,有些話甚至都無法連接成一個完整的句子,但是我相信他能聽懂,或者說我其實并不在意這些,我隻是想發洩心裡面的不甘。
“因為我也不懂為什麼主公大人您會喜歡一把從第一次見面就對您表露出疏遠的刀。”在最後三日月宗近說到,他微微的皺起眉毛,苦笑着看向我,“您隻是被日記本中的内容束縛了,誤以為您喜歡着我。”
“您隻是忘記了某些事,但并沒有失去判斷的能力。”
“請再好好思考一下,您真的喜歡着我嗎?”
……
第二天,我還是在走廊那把三日月宗近攔住了。
昨晚回去想了很久,結果越想越感到有些生氣。
對,或許我就是因為日記本中的那些内容所以才會喜歡上他,才會開始對他産生興趣,才會想要和他變得親近起來。
或許我就是被日記本束縛住了。
但是,在我看到日記本上寫的内容的時候,在看的同時和過去的那個我一樣産生的喜悅的感情,和過去的那個我一起大笑的心情,這也是假的嗎?
喜歡本來就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這些我全都不要了!”
我把從床底下翻出來的那堆日記本全部捆在一起,然後一同抛給了三日月宗近。
“你說我隻是被日記本束縛住了,但是以後不會有日記本了,再也不會有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情,或許他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這個有些瘋狂的舉動。
我盯着他眼中的那輪新月,手有些顫抖,但我盡可能讓我說出的話清晰一點。
“所以,不要随意的斷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那麼你呢?三日月宗近?”
“被過去束縛住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