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瞪大眼睛。
“果然還是去好好睡一覺吧?”他笑着直視我,明明隻是一個建議的語氣,但是感覺和威脅沒什麼區别。
不過就這樣對一個“花季少女”說有黑眼圈什麼的是不是太失禮了一點?
就在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他關于“僞人類”是不可能有黑眼圈的時候,我的後脖子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即使因為連續熬了幾個晚上大腦稍微有些遲鈍,在那個時候我也很快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我被山姥切長義敲暈過去了。
在快要跌倒在地之前我被他抱了起來,耳邊傳來片碎的、不怎麼真切的聲音,“好好……一覺……好夢。”
……
“柚木。”
會議報告結束後,我正準備從會議室走出去時,時政的一文字則宗叫住我,他刷的一下打開折扇遮擋住半張臉,目光移向我身後不遠處,同時壓低聲音,“雖然這話由我說不太合适,但是你再這樣對待他,他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我回過頭,山姥切長義和我的視線對上,他突然笑了起來,擡起手想要和我打招呼,在那之前我把頭轉了回去,無視他,“有嗎?我看他心情不是很好嗎?”
“你為什麼不再看一眼呢?”一文字則宗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樣子,像是面對一個不怎麼講道理的小孩子,他的目光突然又停留在我身後不遠處,露出有些誇張的表情,“啊啊……又消沉下來了呢。”
“……”我沉默了一會,這種事我當然也是知道的啊,但是再怎麼說這也不全是我的問題吧?我的脖子到現在都還有點痛欸!
明明我那麼努力的通宵那麼多個晚上幫他對比“審神者”的靈力,結果他還給了我一手刀。說到底他是這麼下得去手的啊?!
“反正再過幾天他的‘審神者’就出現了,到時候他就會把我抛到腦後吧?”我盡可能的無視從後方傳來的視線,雙手抱胸把頭一瞥說着有些刻薄的話。
“……”
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一文字則宗的下一句,我感到有些奇怪,扭頭看向他,卻發現他用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我。
欸,這是什麼意思……?
“嘛,算了,”一文字則宗将扇子刷的一下合上,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個隐居的老頭還是不要幹涉好了。”
“??”
什麼啊?我一頭霧水的看着他的背影,完全就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起來這把一文字則宗好像和那把山姥切長義是從同一個本丸那裡回來的吧?所以他剛才的行為是因為……不過再怎麼說他們也隻是短暫的同僚關系吧?真的會讓一文字則宗這樣的刀特意來和我說這些嗎?
一時間大腦好像閃過了什麼,但是卻什麼也抓不住。
我回過頭,山姥切長義還站在那個位置,會議室裡面隻剩下我們兩個,他好像是為了等我而一直站在那裡。
現在他低垂着頭,披風看上去也像是耷拉在肩上,周邊被低落的氛圍包圍着,不知為什麼他這副樣子倒和被路邊遺棄的小貓有點相似。
我歎了口氣,然後向他走去。
好吧,雖然我隻是一個“僞人類”,但是再怎麼說我也是有着成熟心智的,所以拿出“成年人該有的”樣子吧!
“長義君。”我向他搭話。
山姥切長義聽到我的聲音後明顯僵住了,他遲疑一會後擡起頭來,然後和我對上視線。
“那你久等了,一起回去吧。”我站在他的面前,盡可能的忽視之前發生的一切,對他笑着。
他看向我的臉上閃過詫異的神色,很快轉變成很燦爛的笑,我看着他對我的笑有些恍惚,山姥切長義笑起來的樣子原來這麼好看嗎?
“嗯,一起回去吧。”
……
因為我一直在關注這把山姥切長義的緣故,所以我現在可以很果斷的說他現在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我坐在辦公椅上,靠着椅背透過透明的擋闆打量着不遠處正在整理資料的山姥切長義。
現在距他回到時政已經快半年了,雖然之前也有“審神者”半年多才重新被創造出來的情況,但是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随着時間的增加,這把山姥切長義看上去反而更淡定了,就像是徹底放下來一樣。
這很不對勁。
雖然隻要是墜入了愛河,神明和人類都沒什麼區别,但是對于時間的把控,還是有着很大的區别的。别說半年了,百年、千年在他們刀劍的付喪神來看都隻是彈指之間。
所以怎麼可能隻過了半年,他看上去就完全不在意他的“審神者”了呢?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想法在大腦劃過的時候,我的嘴角好像上揚了一下,但是很快我就猛烈的搖頭想要将那個想法晃出腦外。
拜托清醒一點!
我再次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同時在給自己催眠。
他可是神明!神明對于一旦認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所以他無論是以前還是未來都隻會喜歡那個“審神者”!不要被錯覺欺騙了啊!!
“怎麼了嗎?一直看着我。”
似乎是因為我的視線太過明顯了,山姥切長義将手中的資料放下,他擡起頭剛好和我對視上。
“那個啊,長義君,”我蹬了幾下腿,讓辦公椅滑向他,然後扒拉着擋闆停在他的椅子旁,“今天的任務結束後我們再去資料室吧?”
他一定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感情,所以才表現得那麼不在意吧?我盯着他,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山姥切長義挑了挑眉,“上周不是剛去過嗎?”
“這不是擔心被截胡嘛。”
我表面上還是笑嘻嘻的樣子,但是心裡已經咯噔了一下。
什麼叫“上周剛去過”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欸!雖然我知道你對時間的流逝的概念有些遲鈍,但是這也太遲鈍了吧!
我現在不由得開始懷疑一件事了,這把山姥切長義真的喜歡過他的“審神者”嗎?
“我說你真的喜歡過那位‘審神者’嗎?”
這麼想着的同時我直接問了出來,或許我的問題剛好踩中他的雷區,但是不問清楚的話還怪在意的。
萬一他其實不喜歡那個“審神者”呢?萬一之前的那些都隻是我的錯覺呢?那我是不是還可以……
山姥切長義的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态,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的問出來,他一手撐着頭,笑了起來,“喜歡過哦。”
“……”
因為他突然把頭壓低下來,我和他的距離拉近了很多,我能很清楚的看清他眼中的笑意。
聽到他的這句話,看到他臉上的笑,我先前很活躍的心理劇頓時冷清下來。像是被澆了一頭冷水一樣,瞬間認清了現實。
我下意識松開扒拉在擋闆上的手,往身後的椅背靠了靠,拉開距離。山姥切長義臉上的笑看上去不像是虛假的,他眼裡的笑都快溢出來了,隐隐約約的可以看見他的身後飄落了幾片櫻花花瓣。
他隻是沒有表現出來,但事實上他真的很喜歡那個“審神者”。一想到這裡我突然開始嫉妒那個“審神者”了。
“但是你……”
“或許她決定不當‘審神者’了呢?”
“欸?”
什麼意思,“僞人類”還可以自己選擇成為什麼的嗎?不是和刀劍男士一樣被創造下來的那一刻就被認定隻能成為“審神者”嗎?
“沒什麼,”,山姥切長義坐直,他将桌上的資料收拾了一下後放在抽屜裡,站了起來,“走吧。”
“去哪?”我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麼今天我好像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山姥切長義說的話的意思?
“不是說要去資料室嗎?”山姥切長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伸出手推着我坐着的辦公椅,把我推回到我的辦公桌前,“走吧。”
“啊?哦……嗯。”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着他離開辦公室。
雖然一切是按着我最初想要的方向前進着,但為什麼總有一種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呢?
……
“山姥切長義!!!”
我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無視周圍向我投來的目光,大踏步的走到山姥切長義的桌子旁邊,然後一隻手很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另一隻手将一張被蓋了紅色印章的申請書怼在他的面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好好的解釋一下!!!”
突然被通知了這件事,而且還是從其他的刀那裡知道的!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提交這樣的申請?!
說實話我感覺有些憤怒,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但是當我和山姥切長義對上視線,透過他平靜的藍色的眼睛看見自己的倒影的時候,先前很多想要說出來的話都被堵住了。
明明他喜歡那個“審神者”的心情不是假的,為此我還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和他隔三岔五在那個昏暗的資料室裡對比“審神者”的靈力,就隻是為了想讓他早點見到喜歡的人,同時也可以讓我早點忘掉他,不要再去妄想得到神明的愛情。
但是現在卻告訴我他以後再也不會擔任“檢察官”,換句話說就是他以後決定一直呆在時政。
“你不是喜歡那個‘審神者’嗎?”我說話的語調都有些降了下來,一時間我感到無力感,我低着頭,将那張申請書按在桌子上,耳邊的頭發垂落下來遮擋住我的視線。
“我是喜歡她。”山姥切長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他将那張申請書從我的手裡抽出來,然後很小心的放在一旁抽屜的最深處,“所以我才決定不做檢察官。”
“為什麼?”我擡起頭看向他。
我完全不能理解,明明喜歡,但是放棄尋找她,放棄再去見她。
這樣的行為……真的還可以算得上是“喜歡”嗎?
但是很快,我發現自己好像沒有資格問他這個問題。
因為我也一樣。
明明也喜歡着他,但是卻連“喜歡”這個詞都不敢說出口。
“不再見到她成為‘審神者’的話,就不會在看到她吐血死亡的場景了吧?”
我睜大眼睛看着正對我苦笑的山姥切長義。
“而且如果我在呆在這裡,好像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他在和我拉開距離,他想和我撇清關系。
看着他我的腦海裡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對啊,即使他真的放棄尋找喜歡的人了,也不意味着他會喜歡我。
神明都是很執着的,怎麼可能會移情别戀呢?
我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抱歉,突然打擾你了。”
我用力握了握拳,深呼吸,盡可能的不要在這個時候掉眼淚,我擡起頭,看了山姥切長義一眼,然後轉身離開辦公室。
“你不告訴她真的好嗎?”
“說了會讓她困惱吧。”
隐約中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但是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了。
……
之後那把山姥切長義被分配到時政的其他部門,這也是很正常的事,畢竟他已經成為時政的職員,也不再歸我負責,自然去了其他的地方。
雖然之後我也接觸過很多山姥切長義,但是沒有一把山姥切長義會讓我再次出現“愛戀”的情感。漸漸的,我喜歡那把山姥切長義的情感也被埋在最深處。
這天我拎着一個巨大的垃圾袋,往裡面扔地上因為熟透而爛掉的柚子。
“柚木?”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正準備撿柚子的手僵住了,他繞道我的面前,因為我正蹲在地上的緣故,剛好看到披風邊緣垂挂下來流蘇。
“需要我幫忙嗎?”
我擡起頭,看見他低着頭笑着看向我。
雖然很久沒遇見他了,但我還是認了出來,他就是之前那把山姥切長義。
我扯了扯嘴角,對他笑道,“嗯,那就拜托你了。”
将那些柚子都解決完後,我和他沿着小路邊走邊閑聊着。
“長義君回來是有什麼事嗎?”因為他現在工作的地方和這裡的時間坐标不一樣,所以除了有什麼要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隻是有點想念一個人。”山姥切長義答非所問到。
“……”
“是那個‘審神者’嗎?”
一時間我心情感覺很複雜,我完全就搞不懂這把山姥切長義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所做出的行為在我看來矛盾極了。
“……”
“那個,長義君,”我打破有些壓抑的氣氛,“要再去資料室看看嗎?或許那個‘審神者’現在已經出現了呢?”
現在離那個審神者死亡過去2年多了,再怎麼慢也該被創造出來了吧?
“……”
山姥切長義還是沒有說話,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帶着說不上來的情緒,我看着他,感覺有些壓抑。
“長義君?”我又問了一次,“真的不去看看嗎?你應該也很想知道關于那個‘審神者’的事吧?”
山姥切長義看上去像是被驚醒一樣,他後退一步,同時擡起右手遮擋住半張臉,“不,不用了。”
“為什麼?”
“……”
我看着他,我感覺他在瞞着我什麼,隐隐約約中我好像猜到了什麼,但是那個猜測太荒謬了。
那隻是我為了自己而産生出的妄想,怎麼可能是真相呢?
但是看着他,我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的将那個想法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萬一呢?雖然概率是有點小,但是萬一呢?
沉默了一會後我輕聲問道,“你是知道無論經過多久資料室都不會出現關于那個‘審神者’的信息,對嗎?”,我換了一個更為委婉的說辭。
周邊突然吹起了清風,因為剛下過一場小雨的緣故,感覺有點涼涼的。
“……”
山姥切長義放下右手,透過細碎的銀發,看到他臉上那副驚愕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我的心裡閃過一樣的情緒,我現在急切的想要知道我的妄想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完全就沒有想到萬一那隻是我的錯覺,隻是一場誤會的話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向前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識想後退一步準備和我拉開距離,但是被我扯住披風的前端,一時間我和他的臉靠的很近。
“是因為我和那個‘審神者’其實是同一個人,對嗎?”
“!!”
山姥切長義的瞳孔猛地收縮着,這也就意味着我剛才腦海中閃過的那個謬論成為了現實。
突然間,我笑了出來。
我們兩個,真的和笨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