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皇帝命長公主入宮。長公主一時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便穿好禮服入了宮。問政堂前,皇帝正襟危坐,面容威嚴,周圍的宮人斂聲屏氣,唯恐驚擾聖駕。他才三十多歲,給人的感覺卻極為老成。宮人通報後,長公主獨自進堂,将婢女可兒留在殿外。
“皇兄,喚我來有什麼事?”
皇帝指指旁邊席子,“你坐,聽說你前幾天去裴府上,怎麼,裴家那邊有什麼得罪你的,竟要你親自去?”
面對旁人,皇帝一概嚴肅,隻有在對親人之時,他臉上才有難得的溫情。長公主忙說道,“沒有的事,隻不過有些私事,不便讓人代理,隻好親自去了。說來說去,還是裴家六郎,拈花惹草,招了我府上的女子,就當是給他個記性。”
“這裴六真不省心,當年裴家跟着太祖征戰,滿門英烈,怎麼如今一代不如一代。”皇帝捧起茶盞,淺嘗了口茶,“裴公怎麼說,他沒為難你吧?”
“裴家自然不敢為難皇帝的妹妹。”長公主笑着,“皇兄找我來,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吧?”
“嗯,昨天孟文蔚上表,說年歲已高,請求緻仕,并薦舉其子孟西洲,被我留中不發。說來雲州大捷,有郡主相助的原因在,孟西洲幾斤幾兩,我尚且不清楚,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當北境都督府的都督……實在是不妥。”皇帝揉着眉頭,“你前幾日剛去過孟府,這孩子你見過嗎?”
長公主聯想到皇帝十八歲登基,二十歲逼迫太後還政的事迹,總覺得皇帝的擔心有些多餘,“天下太平,北境都督府又不是隻有都督一人負責,幕僚衆多,更有别州拱衛。孟西洲這孩子,年歲尚小,但在長安同齡人之間,心懷高遠,常去京郊跑馬,弓馬從不荒廢。有這種心,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你是同意孟文蔚了?”
“妹妹隻是說自己的想法,并沒有要左右皇兄打算。”
皇帝擡頭望向房梁,他年少也想着做個閑散王爺,但世事弄人,總不如意,做什麼都要做到極緻,這是他人生的信念。“孟文蔚告老回京也好,北境都督府的兵不能隻認他孟文蔚,但是孟西洲不可貿然接替都督府,這于理不合,再一再二,更容易讓孟家做大。所以我的意思是,讓靖北侯遷去雲州,繼任都督,營州的事交由慕容歡。慕容策……我有别的用處,孟西洲便從都尉做起,跟他老子一樣,按軍功受封。”
“那孟家軍呢?”
皇帝一怔,他隻想着削弱孟家,卻沒想到孟家軍何去何從,“孟家軍……那便依例由孟西洲管束,似折沖府一般,隻是他要聽靖北侯的号令。”
“這樣也妥,從底端做起,一步步來,比唾手可得要好得多。靖北侯非四貴,卻依靠軍功封侯,讓他去,北境定能無虞。”長公主忽然想起了慕容策,心下一緊,“慕容策呢?他和慕容歡是兄弟,難不成……”
“既然是兄弟,那必不能合于一處。慕容歡已經是遼東侯了,若是他再去邊疆,二人聯合起事就不好了。西面還有戰事,慕容策可以協助一番……你怎麼忽然提起他了?”皇帝好奇,“不對,你是對他有什麼想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