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件事官了,裴雩隻消納你為妾,你願意一輩子在深宅大院,和自己的兒子一樣看人顔色嗎?”
白碧紋搖頭,長公主繼續說道,“如果這件事私了,裴公定然會厚償,替裴雩料理,整頓家風,但你還是會在裴家,做一輩子小妾,你有想過嗎?”
白碧紋怔住,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不是沒想過最終結果如何,而是一直在逃避,想着隻要能讓裴雩這個負心漢掉層皮,自己豁出性命也無妨。
“五陵年少,胡姬酒肆,秦樓楚館,長安的名門望族都默許了,現在你跳出來說,不願意被人當成物件一樣看來看去,又有什麼用呢?還是說,你想給這孩子一個家?”
白碧紋失聲痛哭,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公主殿下,我真的好恨……恨我為什麼長在這個地方,要看人臉色,要奴顔婢膝,我……我甯願做個農家婦,養蠶桑織布,也比這樣的日子強啊……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讓我離着髒地方遠點兒……您是貴人,救了那麼多女子,也看看我吧!”
“醒着的人,最痛苦。”長公主于心不忍,“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不要騙我。”
“裴六郎是鳴佩坊的常客,他不似常人那般下流,倜傥俊俏,又花言巧語,憐惜脂粉,許多女子涉世未深,就着了他的道,我也是。”白碧紋擦幹眼淚,“那時候我就想啊,反正一輩子要待在這個糟爛地了,能有那麼一兩個憐我愛我,總比沒有強,于是就應允了他,良宵數夜,也算是此生無憾了。誰知——”白碧紋梨花帶雨,語氣帶着哭腔,“誰知蕭大娘子将我買走後,我與他重逢,本以為能有個好結果,故而藕斷絲連,哪成想一失足成千古恨,經此事,我月事不準,尋了醫師才知道也許是懷了孩子。我去找裴六,希望他能負責,誰知裴雩聞言不悅,并和我斷了往來。”
“所以,你是想——”
“我已經看透了裴雩的本性,隻求能遠離是非之地,若是裴公可憐我,讓我脫了樂籍,我必定此生再也不和裴氏有所往來,這孩子是我自己的,不是什麼裴家的私生子!”
長公主看着這癡女子,為了自由甯願魚死網破,不禁心下不忍,“你就算能走,還能去哪兒?你有家人麼?有親眷麼?阿紋,你真的把那些世家想得太好欺負了。對他們而言,殺一個樂籍女子,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你覺得你能全身而退?”
這些都是白碧紋沒有想過的,“他們不會草菅人命的……不會的……”
“為了家族清譽,殺一個小小樂工,你覺得裴家做不出來?”長公主歎息,“阿紋,我現在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私了。我出面,也别讓小玉和裴家撕破臉了,從那以後,你待在我身邊,必能一生無憂。”
“多謝長公主……”
長公主起身,“你好好照顧自己,這件事沒法官了,京兆尹不會理會,他們那些男人怎麼懂女人的心思。樂籍女子,求官無門,說來還是大周,”她昂起頭,愁容滿面,“大周要女子含羞忍恥地活着,做男子的影,伏低認命。”
“可是公主,您卻比許多男人都聰明……”
“我不聰明,我隻是……我隻是清醒。”長公主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