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交朋友,隻看眼緣,某作畫,也看眼緣。眼緣不到,白頭如新,眼緣到了,傾蓋如故。”顧子岚臉頰透紅,“某和獨孤兄就很有眼緣!”
獨孤理咋舌,半晌才說道,“不巧,我和顧兄沒有眼緣。你吹的笛子我不喜歡聽,你作的畫我也看不來。”
左川白捶桌大笑,“哈哈哈,老顧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獨孤小兄弟,你倒是敢說!”
“我蠻夷耳。”獨孤理聳了聳肩,“那些山水濕氣太重,我感受不得,漠北草原和雪山很美,你們這些畫師卻不入畫。”
“漠北有什麼?說起來我還沒去過。”顧子岚瞪大了眼。左川白翻了個白眼緊接着說,“說得好像你能去似的。”
“漠北有雪,有山,有草原,有小河,我們逐水草而居,下雪之後,天藍藍的,雪也泛着藍。晚上用火把照過去,亮瑩瑩的,像灑了一地寶石。”
顧子岚瞪大了雙眼,“我自小生在吳地,沒見識過雪,就連旅居長安許多年,也沒見過下雪。你說的……我還不知道怎麼畫。”
“我……我也不知道。”獨孤理撓頭,“話說回來,你說的山水,有多好看?”
“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顧子岚瞑目回想,徐徐說道。
獨孤理笑了笑,“文人墨客,多在南方。哎,我們漠北就沒那麼多詩人了——我隻會唱敕勒歌。”
左川白道:“你們就愛文绉绉的,四美具,二難并,當浮一大白!”
出于好奇,獨孤理問道,“顧兄,那裴雩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顧子岚面露不悅,“你提他作甚?大好的日子,晦氣!”
左川白笑嘻嘻的,又倒了一碗酒下肚,“老顧脾氣不好,這裴家小子不識好歹,天天來老顧這兒求畫,想送給他老子。但是老顧何許人也,沒有眼緣一概不畫。嘿,這裴家小子揚言要剁了老顧一隻手,真是吓人!”
“你為什麼不畫呢?如果能和裴家有關系,想來侍奉禦前也不是難事吧?”獨孤理試探着問。
“嘁。”顧子岚倒酒,一看酒壇空空如也,便喚人加酒,“有沒有錢我選不得,有沒有骨氣我還是能選的。”
獨孤理小時候好奇南方王朝,讀過《世說》,當時文人多有模仿謝公口音,蔚然成風,時人稱其為“洛下書生詠”。然而顧長康稱其為老婢語,從不效仿。這麼多年過去,顧氏早就地位不再,沒想到顧長康的後人和他一般的脾氣。自甘貧賤,不願逢迎,人的品性總不與地位和财富相關。獨孤理這才明白,孟西洲口中的江湖在何處。
思索片刻,獨孤理想起剛剛左川白所說的威脅,“顧兄,你當真不怕被人暗殺?”
顧子岚笑着說道,“某書劍飄零,劍術卻也不差!白哥,來,咱們打一架給獨孤小兄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