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洲伸出手去,雪花掠過他的掌心,他馬上将其抓住,融化帶來的冰涼之感,令他不由得心顫,“理理,是雪啊。”
“沙洛爾……”獨孤理喃喃自語,遠處的沙洛爾看不到了,隻能看自己肩膀上的“沙洛爾”了。地上枯草很快就被蓋上了一層雪,漸漸失去了枯黃的顔色,變為一片皎白。
從此以後,真的回不去了。
回府途中,孟西洲沒有騎馬,而是走在雪上,獨孤理很費解,“你怎麼這麼開心。”
“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好舒服啊。”孟西洲搓了一個雪球,向獨孤理扔去,沒成想獨孤理敏捷地避開。雪球砸到路旁旗子上,散作雪英,飄飄然四散開來。包子攤主被吓了一跳,但看見是孟西洲,便笑逐顔開,“都督!”
“包子怎麼賣啊?給我來兩個。”孟西洲牽着馬,熱氣騰騰的水霧撲面而來。他從錢袋子裡拿出幾文錢,“不用找了,圖個吉利,也快過年了。”
“多謝都督!”攤販笑着接過去,“某想問一下都督,過年會打仗嗎?”
“不好說,但你們放寬心,孟家軍定會護佑雲州城百姓。”
“某家的生意做不做都無所謂,萬幸遇見了都督這般肯操心平頭百姓的人。哎,我兄弟侄兒不在雲州,他們那邊兒鬧得很兇,漠北的人搶完了就跑,搞得他們隻能來雲州避難。前些日子漠北差點兒就打進來了,想想就後怕。不過還好有都督啊!若是以後圍城,缺吃食的話,小老兒甘心為都督分憂!”
這番話着實打動了孟西洲,他明白了自己踽踽獨行這麼久,堅持的是什麼。太多的人為了功名利祿汲汲一生,利欲熏心,不擇手段,他們不是不知道民心向背,應該貴粟米輕金玉。但口舌之欲往往吞噬了初心,最終,他們翻雲覆雨,守朱門酒肉,漠視道途餓殍……當然,其中也不乏自甕牖繩樞,尋常巷陌中走出來的人,自弱者變而為欺淩弱者之徒,實在令人痛惜。
就好像一個輪回,沒有人能逃脫權力帶來的詛咒。
然而,看見攤販大難臨頭卻笑意盎然,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恍惚間,孟西洲眼中浮現父親的臉龐。
“洲兒,阿爺希望你能夠不負百姓,不負孟氏。自你阿翁輩起,孟氏就與衆人不同。我們非衣冠世家,也非書香門第,說到底,孟家就是草莽。阿爺不讓你縱欲歌舞,也不讓你貪杯享樂,就是因為阿爺想看見堂堂正正的孟家男兒,堂堂正正的大周将軍!”
浮光掠影,他一瞬間又回到現實。
“老丈,你這幾天不要亂跑,總之,雲州一定能守住。”
“都督英明神武,小老兒我還怕什麼?”攤販爽朗地笑了笑,“都督再多包幾個吧,長史是不是還沒用飯?”
最後,孟西洲無奈帶着四個包子離開了。一路上,獨孤理沉默不語,見他心事重重,孟西洲問:“理理,你又在想事情了?”
“你,我大哥,都很像。”
“诶,哪裡像了?”被人說像,孟西洲還有些疑惑不解。慕容策可是漠北名将,北地修羅,他一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怎麼配得上與慕容策相提并論呢。
“一樣的萬中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