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褚司南将邸報放在孟西洲的桌案上。孟西洲讓仆人牽馬入了馬廄,就來到書房,恰好看見褚司南立在桌旁。
他猛地想起,這些天太忙了,都沒有好好和褚司南說句話。父親那邊的幕僚跟他提起過,褚司南本來是漠北人,在一次戰亂中被孟文蔚收留,從此堅定了待在大周的心,為孟家軍效力。
這個人在漠北是什麼品階?遭遇了什麼?為何決定留在雲州?父親從來不曾告訴外人,而褚司南身體力行證明了自己的可靠。孟家軍每次對外用兵,褚司南都很好地在後方安頓事務,從用兵到糧草,運籌帷幄,褚司南功不可沒。
孟西洲拿着手裡四個包子,還沒說話,褚司南就開了口,“都督。”
“長史,你還沒用飯吧……”孟西洲微笑着走向前,“這是我路過包子攤給你帶的,趁熱吃吧,這幾天是越發冷了,稍不注意就快結成冰。”
褚司南的神色有些憔悴,“啊……嗯。”他接過紙袋,還未等孟西洲開口便說道,“都督,我進來身體不适,希望都督能準我兩日休息。”
“身體不舒服?要找醫師嗎?”孟西洲格外關切,盡管褚司南看起來氣色很好。
“嗯……無妨,就是心力交瘁,想休息兩天。”褚司南心不在焉的,良久才反應過來邸報上的消息沒告訴這位都督,“哦,對了,這是長安來的邸報,陛下說了,時節入冬,天氣嚴寒,謹慎出兵,以守為主,若有不測,可以酌情出兵。”
“隻要漠北不來攪擾,咱們怎麼會去打他們嘛。那……長史,你告假的這兩天,誰來替你啊?”
“我手下有人名為裴月明,此人心思缜密,為我佐吏。隻不過兩日,他可堪此任。”褚司南說完後行了個禮,将手放在腰間斬鲸刀的刀柄上,徑直走出去了。他不像孟西洲般将頭發紮起來,而是在腦後束了一股,這一點很奇怪,但衆人好像都習慣了。
但孟西洲卻還沒有習慣,他一直覺得這位長史一直在藏着什麼。
雲州城的馬場,格外空曠,比起長安要更為遼闊。天上下着雪,孟家軍盡量減少操練,轉而農忙,準備吃食和新衣過年。孟西洲稀奇得很,沒見過雪,他策馬而至,遠處白茫茫一片,布滿雪的草坪和陰霾天沒有界限,連成一個琉璃般的世界。孟西洲耳朵快凍僵了,便帶上氈帽,将兩側的暖耳垂下來,向手裡哈着氣,一身的紅色夾絮袍子在遠處看來好像是白雪中的紅梅。
缰繩變得僵硬,馬身上的汗也結成冰,他愛憐地撫着這匹白馬,它是自己的戰馬,也是自己的朋友。在長安城,孟西洲有很多朋友,但沒有一個像白馬一樣和他形影不離。
雖然冷,但是他好開心。做着有意義的事,即便是逆境,他也甘之如饴。
“西洲?你也在?”
孟西洲循着聲音看去,原來是獨孤理。獨孤理騎着一匹粽馬,戴着駱駝皮制的氈帽,在下巴處系了一個結。因為天氣太冷,獨孤理更是換了一身更厚的袍子,腰間的蹀躞帶緊緊捆着豹皮捍腰。
“理理,你來這兒幹什麼?”
“我也想問你。”獨孤理驅馬而至,二人的馬籠頭并成一排,共同面對着萬頃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