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了半晌都沒有動。直到南宮霁眸光閃動。
她的墨色瞳仁裡映出風雪,聲音卻比風雪更冷。飲冰劍在身側輕顫,劍鋒嗡鳴如風聲。
“紅塵之事早該了結在紅塵,”南宮霁一把握住白幽姬的手腕,将對方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扯下來。
頸側的壓力一點點消失,連帶着指尖的溫度,“況且前塵往事我早已忘卻。”
“世事如鏡花水月,你也早該放下才是。”
聽了這話,白幽姬的手驟然松開,嘴唇迅速失了血色。
察覺到對方的反應,南宮霁頓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如何出口,“你若是為了前塵才留在玉衡宮,那沒什麼必要。”
“仙尊這是想趕我走了嗎?”白幽姬嗤笑一聲,盯住南宮霁的眼睛。
南宮霁垂眸,避過對方眼神,沒有正面作答,“你雖名義上拜入玉衡,但玉衡未曾授你真正的道法。算我對不住你,沒能盡責。你可以提三個要求,能力之内我會盡力滿足。”
要求?自己千裡追尋,難道為的是這個麼?她當真不懂,還是一直在裝傻?
白幽姬胸口劇烈起伏幾下,質問的話就要出口。但最終忍住了,什麼都沒說。
南宮霁靜靜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對方的回應。她收劍後退幾步,帶起一陣輕風。不曾想這一動,帶落了白幽姬腰側的通心玦。
通心玦本就松松垮垮系在腰帶上,打鬥中已然搖搖欲墜,隻是二人皆未察覺。此時驟然異動,直直墜落下去,摔在堅硬的玉磚上,徹底四分五裂。
宮苑霎時又陷入一片沉寂。
白幽姬涼涼瞥了一眼腳下,吐出兩個字,“賠我。”
似是一語雙關。
靈力施展,下一瞬,玉佩殘片飛入南宮霁手裡。她捧着一堆殘骸,歉疚湧上心頭。
畢竟要不是因為自己要來找白幽姬“論道”,這玉就不會碎。南宮霁無意識地蹙了眉,“那是自然。”
她沉吟片刻,“隻不過通心玦用料珍稀,世間難尋,要找到恐怕會花點時間。”
“怎麼,這超出仙尊的能力範圍了嗎?”白幽姬向前一步。
南宮霁定定看她一眼,忽略白幽姬語氣裡的夾槍帶棒,“不會。”
“就算仙尊能找到同樣的材料,做出一模一樣的玉佩,通心玦也不再是從前的通心玦了。”白幽姬冷笑一聲,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她憑着一腔本能在說話,說出來的話似有道理,又似在胡攪蠻纏。
“抱歉,我不知道它對你這麼重要。”南宮霁語氣軟下來,“玉佩我會盡快修好。”
“不過,我說話從來不作兒戲,關于那三個要求,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想到了再來告訴我。”
說着,南宮霁便轉身向宮門走去。
白幽姬眼瞧着對方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南宮霁伸手推門時,又忽然想到今日來的目的,腳步頓住,偏過半邊臉,“最遲半個月後你就可以下山,從此不必再回來。”
她停了一瞬,仿佛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止住了。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後。
白幽姬孤零零站在雪裡。她被南宮霁方才那段話砸得好久沒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時,正聽見頭頂的樹枝被雪壓斷。
“咔嚓”一聲,積雪就兜頭兜臉落下來。
……
鏡心推開宮門的時候,正有雪花飛濺。一院子的樹東倒西歪,原本盛放在枝頭的花朵被風吹落了一半。
院子裡遙遙站着個鮮紅的人影,聽到她的腳步聲也沒回頭。
鏡心“咚咚”敲了幾下門,“山門外有客來,點名隻見你。是禦獸宗的人。”
她尾音加重,特意腔調了“禦獸宗”三個字。
白幽姬默默然回頭看了一眼,“知道了。”
“你不去見見嗎?”看白幽姬夢遊似的一動不動,鏡心提醒道。
白幽姬面無表情地又看了她一眼,這才挪了地盤。
二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鏡心揚了聲音,“宮主出關一事不可外傳。若事情傳出去,你是第一嫌疑人……”
白幽姬本來恍恍惚惚的,她渾身像攏了風雪,将一切都隔絕在外。隻聽得有個人影在她身邊說話,語氣不甚好聽,但她也不怎麼在乎。
直到聽見“宮主”二字,白幽姬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瞥了對方一眼,一言不發出宮去了。
……
還沒走到山門前,就看見一隻失控的靈鸢正抖着翅膀發脾氣。巨大的雙翅揮動,震得天階上的雪紛紛吹落。
旁邊站着楚紅绡,正好聲好氣說着什麼。見白幽姬姗姗來遲,停下話頭。一道靈力放出,靈鸢立馬服服帖帖攏了翅膀,栖在一旁。
白幽姬揣着袖子,強打精神,“你怎麼來了?”
楚紅绡,“我來瞧瞧你過得怎麼樣。”
白幽姬唇角彎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多謝你還挂念我。”她的目光越過楚紅绡,停留在天邊的晚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