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芮盯着白幽姬的眼睛,“帶上吧,路上小心。”
出集市的時候,白幽姬失魂落魄地撞上個人。她沒有回頭看,隻瞥見一角鳳翎羽衣從眼邊滑過。她有些眼暈,隻覺得身邊的人影都變成了一條條拉長的線,分不清楚五官和形魄。
好像還有人喊了她的名字,但白幽姬無暇理會,逃也似地飛走了。
飛上神山的時候,白幽姬再一次被攔在了封山大陣之外。
她站在雪地裡,看着山尖上閃閃發光的宮殿,混沌的腦子總算是清醒了些。
白幽姬雖名義上入了玉衡宮,但并沒有随意出入玉衡峰的權利。上次出宮是跟着南宮霁一起,回來自然不受阻攔。
這次身側無人,沒有了通行玉簡,她又進不去了。
白幽姬仰頭灌了一口酒。烈酒入喉,胃裡好像燒起一團火,快要燒掉她所有理智。
要是再也見不到南宮霁,她該怎麼辦?
沒有那個人,這玉衡宮也不過是個巨大的牢籠。她一個人待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白幽姬莫名覺得委屈。為了見到南宮霁,她費盡心思拜入玉衡宮。現在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要是再也見不到她,白幽姬不介意把這些都毀掉。
白幽姬想到了明瀾。現在最有可能知道南宮霁行蹤的人就是明瀾。但她跟自己從來不對付,就這樣貿貿然去問,明瀾必不會說的。
白幽姬彎唇,被酒滋潤的唇色在這素白的冰天雪地中更顯豔麗。
豔極似妖。
就算敲骨吸髓,她也要從明瀾嘴裡撬出南宮霁的下落。左不過坐實了邪魔外道的名頭,從這裡打出去罷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會消失半年整個仙界都沒有消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想到這裡,白幽姬一分鐘都等不了。
靈力彙聚在指尖,向着大陣甩過去。
一道青光閃過,在半空燃起明亮的大火,最後化為一聲巨響炸開。山體轟隆震動,封山大陣竟被生生撕出一個圓洞洞的口子。
遠處幾道光忙迅速閃爍,快速逼近,應該是玉衡宮的長老在往這邊趕。
白幽姬垂下手掌,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她淡淡看了一眼天邊,閃身向着宮内闖去。
她不去找明瀾,明瀾也會來找她。相比之下,白幽姬更喜歡在自己的地盤内靜靜等待對手送上門。
白幽姬踏着一地月影回到寝宮門前時,四周寂靜。唯有一道破風聲響起。
冷寂的宮殿内好像有了燈影。白幽姬心下一驚,沒有推門。她腳尖一點,飛過宮牆。
花影斑駁下,一道銀白的身影正在舞劍,身姿翩跹。
劍氣卷起漫天花雨。銀光閃爍,幾乎與月色融為一體。
白幽姬怔了怔。輕飄飄落在南宮霁頭頂的樹枝上。
南宮霁早知是白幽姬。
飲冰入鞘,南宮霁瞥了一眼天邊撕開的大洞。蹙眉擡頭看。
兩個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對望。
白幽姬居高臨下看着南宮霁。多日未見的委屈、想念,跟着酒精一起在胃裡發酵。
沒有說話,白幽姬就覺得鼻尖微微發酸。
她有太多想問南宮霁。比如這些天她躲在哪裡,去做什麼,為什麼很久沒有消息。她有沒有受傷,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話到嘴邊,又全部咽下去。
這些事情南宮霁不提,自然是覺得沒必要同自己提。可能問了也得不到答案。何苦自找沒趣。
二人不動如松對望了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白幽姬歎一口氣,像抽幹了所有力氣,拎着酒壺從樹梢上直直墜下去。
南宮霁身形一動,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伸手接住了對方。
兩人轉幾個圈,卸去墜跌的重力。裙擺糾纏在一起,在風中烈烈有聲。
白幽姬順手摟住南宮霁的脖子。她睫毛本就濃密,此時縮在南宮霁懷裡,乖順地垂下眼簾,顯出一段柔軟發亮的上目線。
南宮霁聞到清香的酒氣,微微皺眉,“你喝酒了?”
白幽姬沒有應聲,她看見南宮霁宛如深潭的眼中的倒映着自己。像一面鏡子,沒有波動,沒有情緒。看向自己,一如看向芸芸衆生。
真好啊。這雙眼睛不會裝進任何人,也不能再盛下她。
白幽姬輕輕一笑,在月色下格外動人。她伸手撫上南宮霁頰側,不等對方反應,就一拍南宮霁的肩膀,借力飛出她的懷抱。
“抱歉,喝醉了腳滑。”白幽姬安安靜靜站在樹影下,遙遙相對的背影說不盡的寂寥蕭索。
南宮霁沒有說話。
白幽姬也沒有期待對方開口,她忍了許久,終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疑問。尾音在月光下一點點變輕變遠,“仙尊。無情道修的是什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