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已不知過了多少日月。桌上生塵,原本透光的窗戶也因為無人打理變得灰蒙蒙。
白幽姬動了動胳膊,揮起一袖子塵埃,被動地打了個噴嚏。
她捏着鼻尖,從置物簡裡拿出發光的通心玦。
“快半年了聯絡不到你,你還好麼?”稚嫩的聲音出來,是阿青在關心她。
原來已經半年了。白幽姬見還有人惦念着她,心下一暖。
“還活着就快回信。沒活着也告訴我們一聲,我好去替你收屍。”多日不見,文芮毒舌依舊。明明是關心,但聽着怎麼就這麼讓人火大。
白幽姬捏了個清淨訣,将宮室裡的灰塵一掃而光。
她推門向對面看去,隻見南宮霁的窗子也沒比自己的好多少。
也不知對方什麼時候走的,走了就沒回來。留她一人在這裡自生自滅……
白幽姬歎口氣,人美心善地又捏了個訣,也替南宮霁将宮室清掃幹淨。
法術施出去才又品出些不對。對方一句話沒留,輕飄飄就走了。自己反倒守在這裡,一邊擔心她,一邊替她打掃房間。
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像深宮怨婦。
但木已成舟。白幽姬從肺底呼出一口濁氣。
罷了,自己從來不是這麼計較的人。不能因為碰上南宮霁就凡事都計較,容易傷心傷肺,氣滞血瘀。
幾句話哄好自己,白幽姬的心思又飛到别的地方。
這次閉關,她雖然沒在境界上突破,但經脈錘煉,獲益良多。此刻神清氣爽,一道神識傳進通心玦,“我出關了,今晚一起喝酒?”
……
上次逛燈月集市竟然已是半年前了。
白幽姬看着夜空裡遊動的魚龍燈。
光影一如昨日,細碎而慷慨的撒在她身上,隻不過少了身邊那個人。
“愣什麼呢?”天香樓二樓的窗戶被猛地推開,文芮鑲着寶石的抹額簡直亮得晃眼。
窗台邊上單獨伸出兩個頭發紮成的枝丫,不時躍動着,“這邊這邊。”
白幽姬擡步上樓,在侍人的引導下,被領入天香樓最大的包廂。
一推開門,先是一張寒冰雕刻的巨大桌案,案上亂七八糟堆着賬冊。左手裡廂立着圓桌,擺滿了各色菜式;右手是綿延的藥櫃,幾個飄浮着的花妖正上上下下抓藥。
白幽姬又被震撼了,“你怎麼在哪都有辦公室?”
阿青仰躺在錦狐皮制成的椅子上,幾乎被淹沒,“總裁日理萬機,是這樣的。”
白幽姬沒理她,走到藥櫃邊,細細看那些瓶瓶罐罐。
見黑色的藥瓶上寫着諸如“颠倒乾坤丹”“美夢永眠醒不來藥”“靈智全失聰慧水”等名字,一圈念下來,最正常的竟是“絕情丹”。
白幽姬拿起手邊的一瓶絕情丹瞧了瞧,感歎道,“原來仙界流通的假藥都是你們在賣啊。”
聽了這話,阿青一骨碌從舒服的椅子上爬起來,抗議道,“什麼叫假藥,不要胡說。我們賣出去的丹藥品質都有保障,絕對吃不死人的!”
“是,吃不死人,也吃不活人。”白幽姬扒開藥瓶上的塞子,看見一粒晶瑩圓潤的丹藥靜靜躺在平底,一陣奇異清涼的花香襲來。
“新到的天級絕情丹,吃下一粒,保準你藥到情消。”文芮抱臂站在一側,涼涼開口了。
白幽姬立馬将其拿遠。
“若感興趣,可以送你。”文芮道。
白幽姬本來不感興趣,聽到“天級”二字,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這麼大方?天級丹藥肯定很貴吧?”
“當然。不過我覺得你需要它。”文芮道。
“這你從哪看出來的?”白幽姬不客氣地将藥瓶丢進置物簡,“難道,它能以毒攻毒,治好無情道?”
“……那倒不能。”文芮哽了一下,“我隻是覺得,當下用它來破你的局最合适不過。”
“何出此言?”
“無情就不會傷心。斷了情思,拔劍自然神。”
聽到這句,白幽姬突然斂眉正色。她思索了半晌,開口道,“怕傷心,所以幹脆自斷情絲。人選擇修習無情道,難道是因為這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