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不成，江有汜利落松手，迅速後退幾步，避開了李迎的拳頭。她接着取出一把長铗，拎在左手上掂了掂重量，幾步沖了上去，與他纏鬥起來。

比起大刀，果然還是長铗更靈巧也更适合她。

脖子上的刀“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棠知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面上沒什麼表情，視線跟随二人打鬥的身影深入迷霧。

太堅硬了，根本打不動！

李迎明顯比她更熟悉四周的情況，總是利用迷霧掩藏身形。江有汜隻好被動地躲着，在雜亂的鋼管上來回躍着，動作輕巧，硬扛每一個從迷霧中突如其來的攻擊，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滑落。

不能拖，一刻也不能拖。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與李迎力氣以及體力的差距，必須速戰速決。

迷霧内，除了江有汜和李迎糾纏的動靜，再無其他聲音。

她緊盯着李迎，且戰且退，卻敏銳地發現他的攻擊也是帶着目的性的。李迎在帶着她兜圈子，而且在有意控制她脫離開某個範圍的速度。

依二人日常行動的習慣來看，絕對是棠知在指揮李迎戰鬥。可這兩人分明沒有交流，難道還有什麼組隊語音嗎！

棠知一定就在這附近。果然無論發生什麼，李迎都不會丢下棠知。

根據李迎的行動，她迅速劃定出一個大緻範圍，随後通過移動判斷出棠知的具體位置，假意吃力地跟二人周旋起來。

江有汜緊繃神經，有意引導李迎繞着棠知站立的這一塊區域繞圈。繞圈的動作不能太大了，必須是這一小塊地方，她必須控制好自己的行動軌迹，也必須掌握二人的蹤迹。

江有汜用一層又一層的假動作包裹住自己的真實目的，将簡單的動作複雜化用以迷惑敵人，然而大方向絲毫未變。

不過完全讓人察覺不出自己的目的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用其他目的假意掩蓋——比如行動上依舊朝着虞七月剛剛消失的地方追去。

于是二人的戰鬥看似是李迎繼續占上風，實際上主導權依舊落入了江有汜的手中。

但棠知一定會及時讓李迎調整策略，所以……

“咚——”

李迎第二十七次攔住江有汜刺向棠知的長铗，與長铗相觸的肢體處發出一聲奇怪的響音。千來克的劍在兩股力量下折成一個弧度，驟然斷裂。

下一秒，江有汜屈腿踹向他的腹部，借力躍出李迎的攻擊範圍。她揉了揉發痛的左大臂，落地時左手已然握上了一把全新的長铗。

她現在已經完全摸清了這一小塊區域的情況。

在避開李迎的又一擊後，她迅速順勢傾着身子向前，錯開李迎的身體。長铗刃尖落在鋼管上。她雙手握緊了劍柄，使勁一劃。

“锵——”

火星四濺，長铗燃起火焰。

再次整理好呼吸，江有汜提速按照規劃好的路線沖去。

拳風從側後方襲來。江有汜迅速轉身，手腕微轉，長铗便被作成防禦器物擋在身前。

李迎見着那燃着火的長铗，身形一扭放棄了這次進攻。

她看也沒看他一眼，挽了個劍花使長铗處于一個便于前突的位置，便直直朝前方的迷霧中刺去，眼神堅毅。

迷霧中的棠知似有所感，敏銳地避開長铗。

與此同時，迅速趕來的李迎長腿下劈，目标明确——她的左胳膊。這一擊要是接下來了，她的左胳膊無論如何都會斷掉。

來不及了！

江有汜迅速舍棄掉這把長铗，再次後撤。

短短一個小時，她已經損失掉十幾把武器了！

她将目光從那把落地的長铗上移開，再次抽出一把武器，壓身探了上去，甩開笨重的李迎直奔棠知。

在即将接近棠知的刹那，江有汜左手的劍被一團鐵打落。若不是她躲得快，她的左手可能就要随那把長铗一起去了。

武器沒了，但她仍舊沒有後退。

見她這副模樣，棠知輕輕皺起了眉頭，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江有汜的右手不知何時竟也握上了一把燃着焰火的長铗！右手雖是仍舊行動不便，但她手中的長铗卻靈活地探向棠知，焰火也宛如有生命一般想要躍上他的衣角。

長铗刺不破他們的防禦，但是火可以點燃他們。更何況，這也不算是普通的火焰。

刹那，李迎壓了上來。巨大的陰影直直要把江有汜踩進地裡，兩隻鉗子一般的手直取她的胳膊。

江有汜扭身迎了上去，被他一腳踢飛。

長铗脫力地順着她之前預估的方向飛了出去，卻被棠知輕易躲過。而她本人也像斷了線的風筝般飛了出去。

“咳咳咳……”

江有汜嘔出一灘血色，下一刻又發力朝一邊滾去。

“嘭——”

“啧。”

這一拳并沒有達到預料中腦袋開花的效果，而是在地上留下一個大坑。

江有汜氣喘籲籲地站起身，擡眼再次對上李迎蓄着全力的拳頭。她迅速抽出一根長铗做抵擋，借力飛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卻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她咧開嘴笑了笑，扭頭看向後側方的棠知。

棠知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扭頭看向李迎的那一刻，江有汜仿佛聽到了棠知尖聲叫出了李迎的名字。

那想象中的畫面左看右看都不太對勁，讓江有汜有些樂。

實際上，這一切都是無聲且迅速地發生的。

江有汜腰肢一扭，整個人以一個略微不合理的角度調整好姿勢，平穩落地。

出于習慣，她在平穩落地後立刻将長铗移到身前，整個人呈現一種高度警惕的防禦姿态，盡管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幾簇焰火陡然高漲，從幾把長铗的落地處和其他地方迅速蔓延至李迎身前，直至将他包圍。

棠知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但就在他有動作的刹那，火焰從身後蹿上了他的衣角。

“！”

江有汜單左手提着長铗，靜靜地看着他們整個燃燒起來。

她早在摸清楚周圍環境的時候便撒好了助燃的液體。粉末容易被棠知過早察覺，但液體的風險也并不小，所以她必須很小心地、一點一點地鋪好它們。

敗局已定，棠知倒是仍舊沒有什麼反應，目不轉睛地盯着江有汜。火越燒越旺盛，将兩人整個吞噬。

沒有一聲尖叫，兩人驟然消失在火光之中。

如果真的到了這種時候，棠知和李迎也會這樣淡然地接受死亡嗎？

答案是肯定的。

江有汜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這與本人别無二緻的行為和性格，随後耷拉下眼皮，有些意興闌珊。

“你沒事吧？剛才吓死我了……”虞七月從她身後冒出來，邊說着邊要挽起江有汜的胳膊。

話音未落，江有汜手中的長铗擦過一旁的鋼管，又蓦地在她手心轉了一圈。她手肘擺動，長铗便向後刺去，随之而動的還有那熊熊火焰。

虞七月面露驚恐地躲開，焰火卻瞬間點燃了她的衣裳。很快，她便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馬上就要消失的事實。

這些複制品真是将本人複制了個十成十。

烈焰中，三人很快便無影無蹤，所處原位則是多出了幾塊小石頭。

江有汜拾起石頭，一把一把回收現場落下的還能使用的武器。她仔細地觀察起地上的戰鬥痕迹，發覺自己的長铗竟憑空消失了好幾件。她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擡頭看向四周彌漫的霧氣。

高塔早已不知所蹤，八方皆是一個模樣，叫人分不清方向。細細聽來，愈發濃郁的霧氣中似有靡靡之聲，又仿若本就與迷霧是為一體。

有腳步聲。

江有汜迅速斂好氣息，側身掩進左側的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