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這個認知令江有汜感到煩躁。她一無所有,自己就是她最大的資産,然而自己一直以來最依賴的大腦居然被人不知不覺地動了手腳……“兒童公園”那件事情沒有得到解決,接着居然又出現了類似的事情。
這樣一來,她大概率就不是昨天晚上進入的“研學旅行”場地的。她的心裡多了幾分凝重,猜測自己已經被困在“研學旅行”裡好一段時間了。
記憶繼續往前推,她曾因懷疑自己的真實性而陷入泥沼,最後被葉繼予喚醒。這在她的記憶中種下了一個深刻的結點,于是她可以确定這件事之前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這之後的送别葉繼予、出門尋信息、安全區徘徊、找到“研學旅行”、考慮進場和做夢,便都有做假的嫌疑。
最有問題的還是“研學旅行”。
那麼之前的她為什麼單單放了本筆記本在書包裡呢?是和人設有關嗎?
不能被别人牽着鼻子走。比起他們給出的人設,江有汜更願意相信自己留下的線索。她向來不喜歡把東西記錄下來,留下痕迹,那麼這個筆記本一定有它特定的作用。依照她對自己的了解,它可能對自己的人設、記憶甚至是過場方法都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她再次打開書包。
“阿江,這裡真的好奇怪啊。”虞小星打斷了她的思考,笑着指向她的書包,“你不是最喜歡寫日記了嗎?可以把日記本拿出來記一些線索,興許有用呢。”
江有汜面上不動聲色,腦中卻閃過無數種猜測。自己從未将它拿出來過,虞小星是怎麼知道這個“外來物”的存在的呢?
天猛地黑了下來,周圍僅剩的幾個黑影也都在準備返回。
江有汜今天基本上沒跟虞小星以外的人有過接觸。一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二是她一整天都有一種奇怪被窺視感。
窺視者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更奇怪的是,她沒有找到視線的來源。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被動過了。
江有汜提着手電筒,把光怼到虞小星的腳下,部分光線落在她帶着笑的臉上。她确信在“兒童公園”門口的虞小星當場失去了生命體征,且再也不可能被救回來。
她到底是誰?
虞小星的唇角僵硬,笑得很勉強。
她為什麼要笑?
很矛盾,虞小星一直在正常和奇怪之間來回跳轉,簡直就像是精神被什麼東西給割裂了一樣。雖然她的精神狀态在之前就不怎麼樣了,但總歸要比現在強。
“怎麼了?”許是見她一直沒有反應,虞小星疑惑道。她擡起手擋住些許光線,周圍的目光也都聚集了過來。
風輕輕揚着,黑暗窸窸窣窣地響。墨色的發絲飛舞着,想要逃離這丁點的光亮。
有些不太對勁。
江有汜關掉手電筒,快步朝虞小星走去。她壓低聲音,語氣甜膩,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日記怎麼能随便拿出來呢,萬一不小心被人看到了怎麼辦?我可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心聲。”旋即親昵地挽上虞小星的胳膊。或許可以說,鉗制住了她的胳膊。
“我們快點回去吧,我最怕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聽到她這句話後,虞小星貌似松了口氣。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風險的集聚體,她決定跟虞小星一起摸黑回去。
虞小星應該是在之前見過她的筆記本,在她消失的那段記憶裡。
江有汜确定自己丢失了一部分的記憶,也确信自己被用某種方式困在了這裡。虞小星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把她困在這裡的主謀嗎?不管怎樣,虞小星确實對這個場過分熟悉,且對這個場有一定的控制權。
至于自己是什麼時候進的場,江有汜則更傾向于是在那個夢的前後,那個擁有無盡黑暗的夢。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前還是後了。
她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謹慎地沒有在虞小星面前暴露空間。跟葉繼予比起來,她實在是太不可控了。
王簡曾在出發的時候要求每個人在天黑之前趕回原地集合。但江有汜沒有想到的是,這裡的天黑透幾乎是眨眼間的事情,就像是話劇謝幕後幕布從天而降。
沒辦法,兩人隻好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遠遠地,王簡拿着一個小型手電筒就迎了上來,拉扯着她們迅速往回走。他抿緊的唇微微發顫,完全是一副在恐懼着什麼的模樣。
房檐下燈光昏黃幽暗,與凹凸不平的牆面相互映襯。木門暗紅的漆剝落,露出了裡面有些腐爛的實木。
王簡将二人推搡進屋内,唰的一下插上門闩。
江有汜的目光掠過惶恐不安的人群,發覺積聚屋内人數居然還不足三十。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他強裝鎮靜的臉上顯露出一絲驚喜。
江有汜的視線重新落到門口,言語中裹挾着淡淡的疑惑:“王簡?你們不是在我們的後面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深坑邊上的那些黑影基本上都是跟在她跟虞小星的身後一起往回走的。
“我們早就回來了,結果發現到處都沒有你們兩個人的蹤迹。雖然說知道你們肯定會沒事,但……”王簡臉色慘白,迅速瞟了虞小星一眼,又把視線挪回她的臉上,“又失蹤了好多人。”
他加快了語速,驚恐道:“去找出路的隊伍沒有一個人回來。剩下失蹤的都是沒有分配特定任務的。”
“還有一些人是跟在我們後面回來的……”虞小星越說越小聲,直至後面的話完全沒有了聲音。
王簡的臉色相當難看,好一會才擠出個“是,我也看見了”。
那些黑影不是王簡他們,又會是誰?
廳堂内唯一的一扇小窗就在木門的旁邊,在晚風的作用下“吱呀”作響。江有汜沒再接着說什麼,而是靜靜地盯着窗外那些看得并不真切的黑影。
黑影不再向前,默然立在灌木之間。它們忽地窸窸窣窣動了起來,周圍茂密的樹木叢瞬間沒了蹤影。沒了遮擋,它們的人形徹底顯現出來。
它們就那樣站在一片突兀的空曠之地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屋。
“别看了!”虞小星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扯過江有汜,熟練地從旁邊的小木櫃中間一層的抽屜裡拿出一張大小很合适的布,剛剛好能夠遮住整個玻璃窗。
看來這個場也并非完全受虞小星的控制。
江有汜看着她動作,随後又将視線挪至面前的木門上。她上前一步,指尖落在木門的一個細小的鐵質插銷上,回頭看向人群。
“要鎖上嗎?”她問。
衆人滿目惶然地望向彼此。
應該是不會再有人回來了。
鏽鐵的插銷終還是落了鎖。沉悶的叮叮當當的碰撞回蕩在屋内,像是高懸在木梁上用來風幹獵物的鐵鈎在力的作用下相互碰撞。
江有汜擡起頭,發覺這土屋雖然隻有一層,廳堂的房梁卻是極高。有些牆角已經被什麼小動物給挖穿了,卻隻是被泥土潦草地填了一下。
這種典型的低成本危房在安全區中應該早就被淘汰了才是,居然還會在場裡見到它們。
“先睡覺吧,明天大家一起去找他們。”王簡擔起了領導者的身份,耐心地安撫着同學們的情緒,“沒事的。我們大家一直都在一起,會沒事的。”
沒有人願意回到原來分配的房子,都聚在這裡的廳堂裡準備湊合一夜。
門窗全部緊閉,王簡還分别在前後門、廚房和兩個卧室的窗口前安排了幾個膽子稍大的人輪流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