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抱着他的脖子,爬到他寬闊的後背趴下,清洗掉手中的泥土,消毒。她強忍疼痛彎過手臂,用中指堵住肩胛處的傷口,左手扯出繃帶頭繞卷成條狀,右手迅速擡起,雙手交替合作持續塞入繃帶,将尾部覆在傷口表面,再用繃帶繞着胸口纏繞幾圈固定好。
搞定。
她暗暗松了一口氣,轉而檢查起其他地方的受傷情況,語速極快道:“别進樹林。”
“嗯,”長時間的持續運動在葉繼予的皮膚上留下一層健康的薄紅,“公園的栀子花和樹林的落葉根本就不在一個季節,這是這個逃生場的範圍限定陷阱。”
“不錯嘛。話說這公園看上去很有安全區的風格啊,安全區果然也是有原型的嗎?”
聽到江有汜這樣說,他愣了一下,回道:“這是安全區的一座兒童公園,原本就在這個位置上,十年前突然被收錄成場了。”
江有汜沉默了一瞬,并沒有在記憶中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她隻在書中見過公園和滑梯。于是她開口試探道:“你家就在這附近,所以經常來玩?”
“不,我家并沒有在這邊。隻是這家公園算是安全區建起來的第一座公園,還挺有名的。”他否認道,擡眸示意她看向不遠處的栀子樹,“那些栀子是我的一個長輩規劃種下的,據說是為了紀念某個人。”
江有汜仔細看了兩眼,回道:“看上去亂七八糟的。”
葉繼予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她接着問道:“你在燈柱上發現了什麼?”
“全都是同一個尋人啟事,尋找一個十歲的小孩。那孩子顯然不是BOSS,應該是跟BOSS相關的人。公告欄上應該還有東西,不過還沒來得及去仔細探查。”
“閃現、爪子和字符絕殺是它的三個技能。與它的速度相比,它的敏捷度太低了,經常難以反應過來。這一點可以作為對上它的一個突破口。”江有汜簡要地概括了一下自己得出的信息,話鋒一轉接着他的話道,“‘顯然不是BOSS’?也有可能是它小時候吧?小時候在這附近走失,于是死後回到了最有執念的地方,這也是有可能的吧。”
葉繼予輕點了一下頭。他一邊留意BOSS的動向一邊與江有汜低聲交流,呼吸的頻率卻沒有絲毫改變,穩得不行。
江有汜有些羨慕葉繼予的身體素質。雖說她體力也不差,可的确是受到限制的,隻能勉強比普通人強不少。這麼穩當地背着一個一百斤的重物躲避追逐逃生場BOSS的攻擊,她自認為是做不到的。
“不管怎麼說,那個十歲的小孩肯定和BOSS有關。十年前被收錄為場……你記得當時這附近有沒有發生什麼失蹤案嗎?如果那個小孩不是十年前失蹤的,那他大概率就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這樣就和BOSS對上了;如果小孩是十年前失蹤的,他就不是BOSS,那麼BOSS大概率就是尋找他的那個人。”
葉繼予回憶了幾秒,搖頭道:“抱歉,我并不清楚。”
“好吧,看來是沒辦法通過這個來确定BOSS的身份及執念了。也是,就算是真的發生了失蹤,又會有誰去在意呢?”她無所謂地聳肩道。
“那個張貼尋人啟事的人在意。”
“你說得對,所以他一定很絕望。”
葉繼予聞言,抿唇沒再說話。
“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麼線索嗎?”
“燈柱和公告欄都被塗料覆蓋得很幹淨,花壇和草坪裡沒有一點雜草野花,栀子樹上全是規整的綠葉。”葉繼予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
“滑滑梯也很新。”江有汜點頭,回過頭看向剛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花壇。花壇規規整整守在滑滑梯旁,沒有絲毫被壓倒過的痕迹。
“複原了。”
“‘消除’。”她喃喃道,側過頭看向葉繼予的眼睛,“要麼将人趕進樹林,要麼用技能将人完全消除。這座‘兒童公園’對它來說很重要,以至于它要讓其保持幹淨到了一種近乎變态的程度。”
鮮血從額上順着臉頰淌下,滴落到葉繼予的身上,被江有汜順手抹掉。
“這些在現實中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情況就像強迫症強烈的主觀編制出來的一場夢,像一個完美無缺的模型。”
葉繼予繃直了嘴角,在她的話音中将下意識要脫口而出的傷情問詢盡數咽了回去。
“怎麼不說話了?”江有汜歪着頭摸了摸頸側,不出所料地觸碰到一手的黏膩。除了肩胛外都是小傷,但她的身上淌滿了血,看着很是吓人。
葉繼予偏開頭“嗯”了一聲。
江有汜的呼吸打在葉繼予的脖頸側,令他有些不自在。
她想了一下,接着道:“花壇内的土是新翻開的,可能被埋了什麼東西。”
葉繼予呼吸一窒,問道:“人?”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BOSS的寶物?”江有汜放空了眼神猜測道。
他一口否定:“寶物應該被帶在身上才對。”
“啊,好吧。”她笑了笑,“看來土裡隻能埋人喽。”
葉繼予直覺這話不對勁,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江有汜思索片刻,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先去公告欄吧。”
他立刻調整方向朝着公園大門方向奔去。
“如果那孩子不是BOSS,那他們又會是什麼關系呢?”江有汜又掃了一眼正亂竄的BOSS,“這樣以來過場條件是什麼呢,找到尋人啟事中的人?”
葉繼予想了想,不甚确定道:“家人?可能是一位母親有一個喜歡在這裡玩耍、尤其喜歡滑梯的孩子。孩子因為什麼原因去世了,母親卻一直認為他隻是失蹤了,所以徘徊在這裡等着他。過場條件……根據機器構建場的普遍規律來看,應該跟那位失蹤的十歲小孩有關。”
“大概吧。這樣來說,過場條件大概率就是找到小孩的屍體?不過也不一定,畢竟沒有确切的線索能說明小孩已經死掉了。圓筒的滑滑梯内有細長的、長期刮蹭留下的凹痕;我摔下來的地方相較于旁邊的泥土來說也有些陷進去了。這些痕迹都不是孩童的大小,反而像是成年人留下來的。可這滑梯對成年人來說着實太小了,正常來說不會有成年人非要自找苦吃吧。”
“有人被霸淩了?而且按照那些機器的性子來看,這個BOSS大概率就是被霸淩的人。再加上你說泥土幾乎都是新翻過的……要麼是尋人啟事中的人或BOSS被埋進過花壇,要麼就是它在後續中複仇将霸淩者埋進了草坪?”葉繼予推測道。
那些機器真的很偏愛受壓者在壓迫中奮起反抗、打敗壓迫者的劇本背景。
江有汜擦了擦他頭上沾染到的血迹,順便扒拉了一下他黑色的碎發,道:“看來整個公園都隻是表面上的新,還是留下了不少線索的。”
她湊近葉繼予通紅的耳廓:“合作愉快呀,搭檔。”
葉繼予故意松了手上的力道,沒想到江有汜用左手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雙腿也緊緊锢住了他的腰。
葉繼予:……
“松手,我呼吸不了了。”
江有汜歪着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臉,突然開口道:“還是你看着比較舒心啊。”
葉繼予繼續面無表情:“……你又在說什麼胡話。”
“說真的,沒有五官真的太可怕了,是一種無言的恐怖。”江有汜說着,打了一個寒戰,又摟緊了葉繼予,“太可怕了!”
她的手碰了碰他頸間的項圈,又挪到那塊平安扣上。
紅色繩結、帶着小珠子的乳白色平安扣。
葉繼予漲紅了臉:“……松……手!”
真的要呼吸不上來了。
待在近兩米高的位置上,江有汜細細地聽着耳邊的風聲。她忍不住伸出手,感受空氣從指縫中溜走的觸感,喃喃道:“簡直像飛起來了一樣。”
“别摔了!”葉繼予操心不止。
江有汜乖乖收回手重新環住他的脖子:“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