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劉堅母子送走，桃紅就見着隔壁牆頭上冒出個小腦袋。

“你這丫頭又偷聽，小心你娘揍你。”桃紅笑吟吟的道。

“我娘今個不在家。紅阿姊，你這是要嫁人了嗎？”辛雲晃着腦袋道。

“你個小人家知道什麼是嫁人，也不害臊！”桃紅沒理她，徑直往屋裡走。

辛雲一家是後來搬來的，剛開始不知道她的底細，倒也沒阻止小丫頭往她家來。後來聽到了風聲，可不就不許了。隻辛雲是個精怪，不許她就攀牆而來，可見她在家裡還是受寵的，少不得讓她羨慕，也就縱着她些了。

辛雲利索的翻過牆來，“紅阿姊，你不要嫁去劉家。茸阿姊是好人，徐婆婆說她壞話。”

“小孩子管這些做甚？綠朱在後面院子，去找她玩吧。”桃紅也沒多解釋。

“我不是小孩子，昨個我娘還說再過兩年我也要嫁人了。”辛雲得意的道。

桃紅點了點頭：“那我提前祝你有個如意郎君！”

“我不想嫁人，一輩子待在家才好了。我娘說紅阿姊你也是個可憐人，可我挺羨慕你的，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你說好好的，你為什麼就想嫁人呢？”辛雲不解的偏起頭道。

“你又沒嫁過人，怎麼知道嫁人不好？”桃紅奇道。

辛雲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娘動不動就說什麼你這樣以後嫁了人怎麼辦，可見嫁人後不能做的事多了去了，那我為什麼要嫁人。再說了，我家雖從鄉下搬到了城裡，根底卻也太淺了些，也嫁不得什麼好人。叫我看，嫁個不如我家的，倒不如給大戶人家做妾去。等年紀大了出來，我就像紅阿姊你這般帶着孩子自己過活，倒也自在。”

桃紅納罕的看了她兩眼，這才笑道：“你以為妾是那麼容易做的，不然人怎麼都願意當正頭娘子了。讀書人說了，妾通買賣。妾啊，也就名字好聽些。若是沒本事的，比之做奴婢的還不如。有那不講究的人家，妾不僅要服侍郎主，還得日夜在主母跟前伺候，更得包攬家裡的大小活計，能累的你直不起腰來。别看我現在風光，你不知我吃了多少苦呢。就這，也是我運氣好，碰見了老相公。他許是年輕的時候壞事做多了，臨到老了忽發善心，這才接了我家去。也是夫人家大業大，看不上我這點子東西，我這才沒光着身子出來，不然還不知怎麼樣了。還出來，有些妾室一輩子都出不得後宅。我羨慕你還來不及，竟不知你也羨慕我？我再多說一句，就比如你慣常提的那什麼侍書翠環這樣的大丫鬟，你也别羨慕。别看她們家來穿的體面，也就是個面上光。你要羨慕，就羨慕茸娘。認得字算的數還當了賬房？這才叫本事了。”

辛雲搖了搖頭，“我娘不讓我去，說是沒人喜歡整日裡在外面抛頭樓面的女子，還說那樣會嫁不出去。我自己也不是很想去，整日裡繡花什麼的已經很累了，再去學字，我就沒有時間玩了。”

桃紅也沒深勸，要是辛雲鬧着學字再把她牽連進去可就不好了。她自己倒是不怕，隻怕連累綠朱。老相公死之前，原是要帶她去江南的。隻可惜老相公死的太快，沒來的及，可不就得靠她自己。她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便是有奴仆，她也不敢上路，這才想着嫁給劉堅，再勸他往南邊去。有老相公的話，她相信他會聽的，畢竟他先前那個主家不就搬到了南邊。眼看着一臉懵懂的綠朱，她心裡有些不忍。隻怕告訴她，她家裡人也不會信。嚷嚷出去了，還會連累到她。

“紅阿姊，你為什麼這麼看着我？”辛雲不解的看着她。

桃紅想了想還是道：“辛雲，你可聽說過兩腳羊？”

辛雲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我聽老相公說過，說是舊時饑年的時候，蠻子們連人都吃，還最愛女人和小孩，因為肉嫩。”桃紅狠了狠心才道。

辛雲驚恐的睜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難怪我娘不讓我跟胡人娘子們來往。”

“有朝廷在，他們自是不敢的。可要是朝廷也沒了呢？我這話隻告訴你一個，你切莫同别人說，不然可是要殺頭的。老相公曾同我說過，說是朝廷撐不了幾年了。咱們這地方原就有蠻子，後來又遷了這麼些人過來。一旦朝廷沒了，咱們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桃紅想了下還是告訴了她實話。無她，在弟妹為着兒女名聲避着她走的時候，隻有這小丫頭還依舊把她當朋友，時常會陪她說話解悶。老相公說士為知己者死，她不是很懂，但她願意冒回險。

辛雲吓的都要哭出來了，雙手卻緊緊的捂住了嘴巴。半響，她才哆嗦着道：“紅阿姊，我該怎麼辦？”

“這會子知道害怕呢？才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去懷遠商行，不說懷遠打行那些做過山匪的武夫，就說打行那些幫着送快遞的男人，我瞧着也個個精壯的很。便是天下真的大亂，有這麼些人在，别人輕易也不敢亂來不是。你若是去那裡面做事，也能得一份庇佑。”桃紅摸了摸她的頭道。

“紅阿姊，你放心，你才說的事我誰都不說，連着我娘都不說。隻我沒事了，我耶娘他們可又該怎麼辦？”辛雲擔憂的道。

“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聽張相公說過，新來的這位張刺史有些本事，暫時應該不會有什麼事。隻凡事無絕對，自然得早做打算。”桃紅扭頭看向窗外道。

“紅阿姊，你懂的真多。可惜我即便告訴我娘你跟我說的這些，她怕是也不會信。”辛雲有些憂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