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綠意的山道上,一輛牛車正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沈碧桃坐在車架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揮着鞭子。在她後面,趙悅年和庾清流面對面坐着,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偶爾目光對上了,也會若無其事的飄向另外一邊。
庾清流也沒料到短短數日,他就變成了喪家之犬。卻原來他離開的這些日子,張夫人有了個新寵。這新寵皮相雖沒他好,卻是個慣會賣乖裝可憐的。趁着他不在,迅速的占領了張夫人的心。更是聯合張夫人的其它男寵一起對付他,以至于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張夫人雖然不介意他找别的女人,卻最是忌諱手底下的人有外心,可不就舍了他。好在他跟着張夫人有些年月,這才隻被打了一頓。他的一切都仰仗着張夫人,離開了張夫人,他就是一隻拔了牙的老虎,人人可欺,所以他并不覺得自己有錯。錯就錯在,他過于急切了些。若是再等等,即便離了張夫人,他未必沒有路走。他原本是想着去找姜聽雪,後來想想姜聽雪還不如他,這便又想着找沈碧桃。畢竟除了沈碧桃,其他人忌着張夫人也不敢收留他。最重要的是,他的臉毀了,原來的路他怕是走不通了。
趙悅年不知庾清流的來曆,隻以為沈碧桃缺人,這才收留的他。他原是想着安慰他兩句的,偏庾清流一臉不想開口的樣子,這才作罷!
沈碧桃了,她原本不準備收留庾清流。畢竟,她不喜歡目光輕佻的男人,更何況這人先前還拿看獵物的目光看她,她沒挖了他的眼睛就不錯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她忽然就想起慕今的話來,說是庾清流這人在做生意上頗有一套。她這才變了主意,點頭答應了。隻是人究竟能不能用,還得再看看。所以她也不回平頂寨了,轉頭去了菜莊,正好姜聽雪也在哪。
還沒到菜莊,沈碧桃就瞧見了姜聽雪,她的身後還站着一群小娃子,瞧着是在教孩子們畫畫!
庾清流顯然也瞧見了姜聽雪,這時候的姜聽雪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不再是那個叽叽喳喳的小娘子,反倒像是沉靜的湖水!
隻等到沈碧桃他們到了跟前,姜聽雪這才發現了他們。跟孩子們說了一聲,她就跟個兔子似的跑了過來,“阿姊,你是來看我的嗎?”
說着話,她的眼睛卻是瞟向了趙悅年。等趙悅年看過來,她又立馬害羞的移開了眼,這才看到庾清流。
“清流,你的臉!”姜聽雪說完才記起來捂嘴。
庾清流早在她偷瞄趙悅年的時候,臉色就沉的要滴水,這會子更是黑的像鍋底一般。
姜聽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擔心你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莫不是被打劫呢?”這會子她才發現,庾清流不僅臉受了傷,瞧着也比幾天前狼狽了許多。他這人最是注重儀容,這會子不僅臉上沾着灰,連着發髻都是亂的。
庾清流沒說話,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會子他還不如姜聽雪,很顯然沈碧桃更喜歡她。
“你先回去上課,等休息了,再來找我們。”沈碧桃說着就牽着牛往莊裡走。
“哦。”姜聽雪說着又偷瞄了趙悅年一眼,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了。
“呵呵!”庾清流忍不住冷笑出聲,這女人比他還花心。
趙悅年倒沒覺得有甚,姜聽雪看他的眼神純粹的很,那是一種欣賞的目光,所以他不介意。
進了莊裡,沈碧桃就将庾清流交給了馬樁,讓他先帶着庾清流在莊上轉轉。馬樁也沒多問,帶着人就走了。庾清流知道沈碧桃這是叫他跟着馬樁做事,當然沒拒絕。他原就是從底層爬上去的,倒也不覺得跟着馬樁做事有多丢臉。沒人知道,最初他隻是個馬奴!
馬樁看他一身氣度,原還有些顧慮,見他這般倒是松了口氣。
等他們都走了,趙悅年這才開口道:“才我聽你們提起張夫人,張夫人是?”
沈碧桃喝了口茶才道:“張刺史的胞妹,秦虎亦是她的入幕之賓!”
趙悅年倒是沒覺得有甚,但凡手上有錢有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會委屈自己,自然是怎麼開心怎麼來。男人們養一群妻妾,女人們養一堆面首,都不是什麼稀罕事。隻沈碧桃是個例外,她這人似乎沒有破綻!
沈碧桃見他沒說話,這便問他,“你在想什麼?”
“你當真要用這庾清流?”
“為何不用?我連你都敢用,還有誰不敢用的。”沈碧桃略略擡起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看着他。
趙悅年不躲不避的迎上了她的目光,“我不過是個窮書生,略認識幾個人罷了。我知道你不信我,所謂日久見人心,日後你自然知道了。”
“是嗎?那你說說,你還認識誰?”
趙悅年略微沉吟了下才道:“也算不得我認識,你有所不知,我師從松山先生,他老人家在士人中頗有些名氣,世人多是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才會禮讓我三分。”
“原來如此。不知松山先生如今身在何處?”沈碧桃立馬打起了松山先生的主意。這一聽就是個大儒,要是能請來,以後她還怕沒人用。至于人願不願意來,怎麼把人請來,她有的是主意。
趙悅年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立馬道:“先生愛好遊曆,遊到哪就住在哪,我如今亦是不知他的去處。”
沈碧桃遺憾的點點頭:“這也難怪。有其師必有其徒,你要是出來遊曆興許也不會來我們平頂寨。對了,你家裡可回信呢?”
“沒有。不過,裴兄走的時候,我另外寫了封信讓他帶了回去,想來是無礙的。”趙悅年信口胡說道。在他嘴中,他出自南邊的一個落魄小士族。
沈碧桃壓根不信,卻也沒戳穿他。心裡想着等商行打通了南邊的商道,看這小子還怎麼編!
正說着話,姜聽雪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姊,他是誰?”姜聽雪一屁股坐到沈碧桃右邊道。
“寨中的賬房,你叫他趙先生就是。”沈碧桃随口道。這丫頭一口一個“阿姊”叫的親切,莫不是還把她當成那什麼謝道清。
“趙先生。”姜聽雪跟趙悅年打了個招呼,就湊到了沈碧桃的耳邊道:“他們說他是你搶來的壓寨夫人,當真?”說完,還一臉羨慕的看着她。
趙悅年是習武之人,耳力自然好。聞言這便站了起來,“你們說話,我先出去了。”
姜聽雪見他走了,立馬跟個猴似的,攀住了沈碧桃的胳膊,“快說,是不是?是不是嗎?”
“是,所以你别想了。”沈碧桃坦然答應了。
這下,倒把姜聽雪給震住了,“還真是你搶來的?”
“我是土匪,自然是什麼都靠搶!”沈碧桃逗她道。
“你們不是接受招安了嗎?”
“所以現在不搶了。”
“你騙人?你們根本就不是土匪,哪有土匪還教人讀書的。别以為我不知道,這莊子上的人都是你們收留的,不僅給吃的,以後還給他們分地,也不叫他們賣身給你,想走你們也不攔着。”姜聽雪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那你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