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歲月裡,冥焱身邊不曾留人。他喜好清淨,所以殿内連個用來使喚的仙侍都沒有。
三百年前容黎揣着扶桑子夜襲冥焱不成,卻機緣巧合之下,把扶桑子落在奉元殿的犄角旮旯處。
待冥焱再度發現它的時候,扶桑子卻已經修成了肉身,見他确實去無可去,冥焱便賜名把他留了下來。
崇華端起茶杯,打開茶蓋嗅了嗅茶香,又輕輕吹開茶水上漂浮的一縷茶葉,微微抿了口贊歎道:“莫钰制茶的功夫越發進益了,這蒼山白毫用的是立春初始的茶芽,泡茶的水是晨荷葉中的露珠,茶香伴着荷香,真是妙哉妙哉。”
“君上喜歡就好。”莫钰笑的腼腆,眼睛瞟向冥焱,見他淡淡的,便不再久留,作揖退了下去。
“莫钰這孩子真不錯,貼心又懂事。”
冥焱不置可否,淡然道:“你若喜歡,便帶他走吧,我本就不需要仙侍侍奉左右。”
崇華擺擺手,笑道:“罷了罷了,那孩子不見得想跟我走。”他俯身幫冥焱和自己添了杯茶,原本舒展的眉宇間帶上一絲擔憂。
“近日屍山未免異動太頻繁了些,不知是不是會有什麼變數。況且我昨日替你蔔了一卦,卦象兇吉參半,不怎麼盡如人意。”
冥焱道:“屍山四兇封印有所松動,過幾日我會去一趟屍水河加固封印。至于卦象,天命使然,有可為,有可不為,自然而為罷了。”
說罷,他突然擡頭望向天空,一片赤焰紅雲自東方極速向西方飛去,二君隻覺熱浪撲身,崇華一拍大腿恨聲道。
“這孽畜怎麼跑出來了!”
這邊,紫蘇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失魂落魄慌慌張張跑入攬月館,大聲急呼道:“公主!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潋滟公主手一抖,一滴墨滴在她精心繪制的冥焱帝君的畫像上,她氣急敗壞的将畫作揉成一團,狠狠扔在紫蘇胸口:“大呼小叫的做什麼,作死嗎!”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紫蘇連忙跪下,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闖,咋們,咋們闖禍了公主!那小魔君不知怎的吸引了那麼多的魇魅,搞得羅刹海怨氣沖天,竟惹得,惹得那赤焰獸沖破鎖妖塔跑了出來,現在外面正亂成一團呢!”
潋滟失手打翻了硯台,墨汁沾染了衣袖,她花容失色道:“快,快随我去羅刹海看看!”
待她們主仆二人趕到羅刹海的時候,已經有一衆仙人站在岸邊瞧熱鬧。
海子中央,一頭渾身烈焰幾丈高,獅頭麒麟身的巨獸,正在與一人鬥法。
此人正是冥焱帝君,隻見他發絲未亂,輕松避開赤焰獸的烈焰攻擊。又在兩招之内,用縛仙索将其捆了個嚴嚴實實,繼而他召來鎖妖塔,将其重新鎮回塔中。
待熱浪散去,浮于半空的冥焱帝君,這才發現漂浮在海面上的容黎,他周身還纏着無數沒來得及進入他身體的魇魅。
冥焱祭出軒轅劍,寒光劈向海面,刹那間,四周湧起數十柱海浪,待到海霧散去海面複歸平靜時,冥焱帝君懷裡卻已然多了個人。
容黎面無血色發絲濕亂,緊閉雙眼軟軟靠在冥焱懷裡,溫順的像一隻貓。
他額上一朵紅色曼殊沙華十分紮眼,冥焱從不知他竟還有額花,不過最令人在意的,則是他眉眼唇角噙着的一絲笑意,仿佛十分餍足。
冥焱替他輕輕理了理被魇魅扯亂的衣襟,幫他掩住大片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又捏決幫他烘幹身體。
然後他無視衆仙興奮的竊竊私語聲,抱着昏迷不醒的容黎,離開了羅刹海。
這一切都被潋滟公主看在眼裡,她愛慕冥焱帝君的無所不能,嫉妒容黎可以被帝君抱在懷裡,憤恨容黎命大竟然沒有死透。
柔夷拼命撕扯着手裡的錦帕,一旁早早就注意到她的崇華帝君沉聲道:“公主好手段,好一個借刀殺人。”
“隻不過,終究天不遂願,可惜了公主的好計謀。”
潋滟公主心下一驚,連忙扮柔弱嬌滴滴道:“帝君在說什麼?潋兒怎麼聽不懂?帝君可是誤會了潋兒?”
“呵呵”,崇華帝君搖着紙扇輕笑,“本君在說什麼公主心裡自然明白,想來魔君喝多了浮生醉睡得不省人事,哪裡還能自己到處閑逛,還能走這些遠路走到羅刹海來。”
“魔君無事也就罷了,倘若真的有事,魔族即使再不濟,在九重天折了族君,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倘若真的追究起來,屆時為了平息衆怒,即便天君天後再寵愛公主,怕是也會為服衆犧牲了公主。”
潋滟公主瞬間清醒,但她依舊嘴硬道:“潋兒實在聽不懂帝君所言何意。”
“聽不懂就罷了。”崇華擺了擺手,笑道,“公主好自為之吧。”
看見崇華帝君離去的背影,潋滟公主強壓下内心被人識破的恐懼,忽而計上心頭。